颤巍巍地坐在炕上,紧握在手中的红丝巾都快被她给绞断了。
她再也坐不下去了,但是却不能放肆地站起身,只能像个傻子一样坐在炕上,任眼前的红头巾遮去了视线,任一身红衣把她紧紧地禁锢在炕上,只能听着外头震天价响的喧嚣声。
事到如今,她就算真的想逃,也不能逃了。
前厅的喜筵来的大多是皇亲贵族,要不便是达官贵人,倘若她真的跑了,那他要怎么办呢?
其实她是可以不用管他的,反正他只是为了欺负她才娶她;但是倘若她在这当头跑了,他要如何面对厅里的宾客?而若是惹恼了厅里的宾客,他们一气之下怪罪在娘头上,那可真是不好玩了。
虽说不用人头落地,但是关进大牢是必定的。
让娘辛苦一辈子没让她享清福已是罪大恶极了,倘若又害惨了娘,倒不如叫她去死。
总归一句话,她现下是插翅也难飞了。
人真的是不能迟疑,她不该等到坐上了八人大轿才想逃。修府离无忧阁太近,没半点缓冲时间,再加上娘所收养的师兄弟们全都守在轿边,她根本找不到空隙逃;早知道当初她就该听一念难得好心的劝告,早早收拾细软逃离长安城,而不是等到事情已成定局才在这里哀声叹气。
她该怎么办才好?
坐在炕上,满脑子想的皆是娘在她出阁前一日耳提面命的闺房私语,羞得她直想挖个洞躲起来。
难道成亲后真得要那样袒裎相见吗?
或许她可以跟一念打个商量,要他省去这一道手续,同床共枕便可,横竖这样也是可以生小孩的,是不?
可他老爱欺负她……
衣无愁悄悄地盘着腿,把手撑在腿上,再用手撑着顶着凤冠、沉重不已的头,轻咬着指甲,却想不透到底该怎么做,他才愿意不再欺负她。
很难耶,自她认识他以来,他每见她一次便要捉弄她一次,除了这十年,基于很多复杂的原因,让他没法子欺负她,如今想要逃过他的欺负,真得从长计议才成。
啪的一声,新房外的大门顿开,撞回她想得出神的思绪,听闻新房外的偏厅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喧嚣声,吓得她又往炕里躲去。
来了来了,她还没想清楚要怎么同他说,他怎么现下就来了?
娘说要过二更天的,现下时辰还未到,他怎么可以进新房?
衣无愁仓皇地往里头躲,踢下了鸾凤枕、扯乱了鸳鸯被,就连头顶的凤冠也斜了,身上的霞帔也松了。
倏地,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下来,凌乱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剩下的只有轻盈却又带点不稳的呼吸声音,一步接着一步,慢慢地走进新房,然后停在她的面前,静静的默不作声,彷似在审视着她。
她没有张眼,但她知道站在她面前的人便是他,只是他一直站着到底是要做什么?不是应该先掀开她的头巾,喝合卺酒?
很想开口询问,但若开口,她又觉得自己好像很急切地想成为他的妻子,一点身为女子的矜持都没有;不过她又不是真心想要当他的妻子,而他也不过是她童年的玩伴,只是因为情势所逼,只是因为她担心他的身体。
对了,他的身子骨那么差,能喝酒吗?
她忍着不开口,等着他掀了她的头巾之后再说。谁知道等了半晌,却仍等不到他的行动,她不禁偷偷掀开头巾的一角,想要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哪知道一掀开便看见他邪美的俊脸近在眼前。
「啊——」她把头巾往后一抛,整个人也退进了炕里。
「见鬼了?」修一念挑起眉,深邃的魅眸彷似带了点醉意。「你见过这么俊俏的鬼吗?瞧你吓得……」
「你、你、你既然进来就该发出一点声音的,是不?」见他俊美得不似凡夫俗子的神态,她恨恨地冲到他的面前,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香。「你喝醉了?你可以喝酒吗?不会伤了身子吗?」
她应该先问问娘,一念这样差的身子骨到底能不能多喝酒,否则出了事该要如何是好?
修一念微眯起黯沉的黑眸,突地把她拥入怀里,深深汲取着她雪白颈项间的香气;环在她腰上的双臂不禁收得更紧,彷若要把她狠狠地嵌入体内,永远不让她离开。
「你、你、你……」你了个好半天,还是只有一个你字。
他怎么可以把她抱得这么紧?这事若是传到外头,她还要不要做人啊,还有谁会要她?若是让无常知道了,那很羞的,尽管没让他瞧见,她还是会觉得心头有点不舒服。
「舌头被猫咬了?」
他低低笑着,笑意透过他的胸膛在她身上引起共鸣,让她更加意识到两人有多么接近;但是推开他又怕使力不当,一个不小心又伤了他。
「放开我。」虽说是嫁与他了,但她可不允许他这么待她。
两个人靠得这么近,气息就这样吹拂在她的颈项之间,她甚至感觉得到他的心跳。
「怕了吗?」他哂笑着,却突地放开她。
「谁怕谁了?」呜,她的舌头像是打结了似的。
修一念退到门边,俊脸上头噙着寓意深远的笑意,突道:「好生歇息吧。」随即便推开门离去。
衣无愁瞠大圆眸,微启朱唇,难以置信这刹那间的变化……
他就这样子走啦?还没喝合卺酒耶!她的肚子快要饿扁了,等着喝完合卺酒后才要吃点东西果腹的,他现在走了,她要怎么办?
娘没教她,媒婆也没提……
她垂下粉脸思忖了会儿,随即扯下重得让她抬不起头的凤冠坐到炕前的红木桌边。不管了,吃饱喝足之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