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亦尘扶着天水灵在沙发上坐下,仆人这时也送上了茶点。
“这个姓路的是谁?怎么以前从没听你提起?”云亦尘向天水灵问道。
“他是……”天水灵的话在接收到天水融的暗示眼神后倏然停止。
云亦尘看了她们一眼,淡淡的没说什么。反正是什么人等会儿就可以看见了,何必追问她们?
可是云亦凡可就没那么好的修为了,他盯着天水融问:
“怎么,他是什么了不起的神秘人物吗?等会儿他进来的时候我们兄弟俩要不要回避一下?”
“如果可以的话,那当然是最好 !”天水融丝毫没察觉出他语气中的不对劲,还理所当然的接口。
“你……”
“好啦!你们别吵了,坐下来喝杯茶吧,从我们一进门就吵到现在,你们不累呀?”天水灵忍不住开口制止他们。
再这样吵下去肯定永无止境。真是教人想不透,怎么他们两个凑在一起就是吵个不停呢?而且还都是为了点芝麻绿豆般大小的事。
在她的印象里,三姐和亦凡都不是这样的人呀!怎么会凑在一起就好像变成仇人似的,难不成他们是“天敌”?
天水融和云亦凡这才住了嘴,坐了下来。
云亦尘稳如泰山般的坐着品茗,看了他们俩一眼。看来他当初的想法对了,亦凡和水融果然有点儿希望。只可惜照这情形看来,他们还有得耗呢!
“奇怪!都过了那么久了怎么还没来?难不成出了什么事?”天水融心急的伸长了脖子直往门口瞧。他不会又走了吧?
云亦凡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一开口语气就冲得很,“你白痴呀!从尘院大门走到凡院少说也要十几二十分钟,你又不是没走过,瞎猜什么!”
嘿!想不到你也会被人骂白痴吧!
“云亦凡,你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亦凡,三姐……”天水灵话才说到一半,门口便出现了一道她熟悉的身影。
真的是他!
“仲远哥!”天水融楞了楞,旋即朝来人奔去。
“嗨!小融,好久不见。”路仲远拦腰将天水融高高抱起旋转,大笑着朝她说道。
“对呀!你都不来找我。”天水融搂着他笑道。自从上次因为小灵的事见过一面后,她就没再见过他了。
坐在一旁的云亦凡看着他们亲密的样子,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仲远哥!”天水灵这会儿也走到他身旁。快八年不见了,可是她还是可以从眼前的人身上找出他以前的样子。
“灵灵?”路仲远放下天水融,看着眼前这八年不见的小妹妹。
“天!真的是你,都长这么大了。什么时候生?”
看着天水灵的大肚子,路仲远不禁感慨时光飞逝,当年的小女孩都要当妈妈了。
“就快了。仲远哥,你怎么知道我和三姐在这里?是大姐说的?”
闻言,路仲远的脸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不是。”
天水融和天水灵对看了一眼。傻大姐!
云亦尘和云亦凡也站到他们旁边,打量着这名男子。
应该有三十了吧!一股狂放不羁的野性环绕着他,可是他看天家姐妹的眼神却是绝对的温柔。
他到底是谁?
“你好。”云亦尘朝他伸出手。“我是云亦尘,水灵的丈夫。”
路仲远专注且深刻的看了他一眼,也伸出手。“路仲远。”
“云亦凡。”云亦凡压下想揍人的冲动,不情愿的说着,但是没有伸出手;路仲远也没在意,只是笑了笑。
“坐下来谈吧!”云亦尘谨记着孕妇不能站太久的原则,牵着天水灵再度坐了下来。
一旁的天水融拉着路仲远坐下,冷眼旁观的云亦凡则满心不是滋味的挑了个离他们最远的位置坐下。
一坐下,天水融便急急的问路仲远:“仲远哥,你怎么会跑来这里找我们?”
“我正好到附近办事,想你们三个里就只有灵灵我还没见过,不知道当年那个爱玩洋娃娃的小女孩现在长成什么模样了,况且算算日子灵灵也快生了,我就不请自来 !”
路仲远朝她们笑了笑,才又道:“没想到灵灵长这么大了,而且还要做妈妈了。想当初你老抱着娃娃跟在我和水寒身后,要我抱着你四处玩呢!”
叹了口气,想起时光的流逝,再想起水寒,真是教人心伤呀!
“仲远哥!”天水融和天水灵同时出声叫他,语气中有着太多的抱歉。
路仲远抬起手制止她们,淡淡的露出一个笑。
“我没事,我也从没有怪过你们;是我自己的问题,若当年的我有今日的能力,就不会放走她了。”
“仲远哥!”她们俩对看一眼,决定由天水融先说。
独坐一隅的云亦凡询问的看着云亦尘:这男的是谁?看来好像和天家的人很熟,且相识多年了;可不管是天水灵还是天水融,从没有听她们提起过啊!
云亦尘轻轻摇了摇头,他也存着同样的疑问。在他的印象中,没有这一号人物。
“仲远哥。”天水融开口了,“不是你说的那样,这和你的地位、权势一点关系也没有,要不然现在事情早就圆满解决了。都是因为我们,要不是为了我们,你们根本就不会分开,连八年后的今天都不能够复合。”
“对呀!都是因为我们,要是我们大些、成熟些,能够自己独立生活的话,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小傻瓜!”路仲远拍拍她们的头,“相信我,这绝对不是你们的错,再说你们那时候才多大,怎么可能独立生活?”
“可是……”
“好了!”路仲远出声制止她们。“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想大家都没必要沉溺在其中。”
他潇洒的站起身,“人我也见到了,差不多该走了。”
天水灵和天水融不舍的跟着起身。
“你现在就要走了吗?”天水融伸手拉住他的袖子。
“再多留一会儿嘛!人家好久没见到你了。”天水灵也扯着他另一只袖子。
路仲远轻笑出声。她们俩这样子还真像极了八年前。
记得当时每次他去天家拜访后准备要回家,她们俩总是会这样一人一边的拉住他,而水漾则挡在门口不让他出去,总是要让水寒摆出大姐的威仪制止她们。
“别这样,又不是不见面了。我保证,只要我有空、有到这里,一定会来看你们,这样总成了吧?”
“打勾勾!”两姐妹异口同声道。
“好。”路仲远伸出两手各和她们打了勾勾,她们这才放开他。
从头至尾被冷落一旁的云家兄弟,现在一个眼里结冰,另一个则眼中冒火。不过很有默契的,两个人都默不作声的端坐一旁。
路仲远转头看了看他们,了解的没说什么,挥挥手转身便朝大门走去。
天水灵和天水融则一点也没注意到场中还有其它人存在,一颗心只系在路仲远身上。
看着路仲远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天水融这才慢半拍的想起她和天水灵先前商量出来的大计,连忙追了出去。
天水灵这时也想起来了,提起裙襬也想追出去,却被云亦尘一把抓住。
* * *
“老婆,我想我已经提醒过你很多次了,不管是什么天大的事情,都别用跑的。”
他冰冷的声音使天水灵一震,不解的回头望向他,瞬间被他眼中的寒冷给吓了一大跳。这眼神是她自他俩重逢后就不曾看到的,而且她原以为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了。
“你们慢慢谈。”云亦凡起身往楼上走去。其实他最想做的是跟出去看看天水融和那个男的在干嘛,顺便问那个男的是谁。
云亦尘随便点了点头,眼睛仍是盯着天水灵。
“你怎么了?怎么那么凶?”天水灵怯怯的问,她是很想撒娇撒泼的凶回去,但终是不敢。
凶?他倒觉得自己挺温和的。要不然他能怎样?一个陌生男子闯进他家,然后他老婆就完全忘记他的存在,和那个男人有说有笑;他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不生气?
“是吗?”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云亦尘提醒自己控制脾气。
天水灵点点头。
“那男的是谁?”
“仲远哥呀!”天水灵眨着大眼道。
云亦尘又皱起眉。仲远哥?
“我听见你们叫他了,我的意思是他是谁?他好像和你们很熟的样子,又对你们很了解。”
“当然啦!他可以说是看着我们长大的。”
“哦?”云亦尘扬了扬眉,“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
“哦!”天水灵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凶的对自己。
“你是在为这个生气。”
“我没有生气。”
“你有!”天水灵肯定的说道。
云亦尘没再反驳,只是淡淡的提醒她:
“你还没告诉我答案。”
天水灵噤声,开始考虑着该不该告诉他。
“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吗?抑或他的身份是个大秘密?”他的口气又不由自主的变差了。
“不是啦!是……”天水灵犹豫着。到底该不该说呢?悄悄看了他一眼,应该可以吧!她都嫁给他了,以后还要靠他说服大姐别替她担心呢!说起来这个计划他也要参一脚,这样应该可以告诉他吧!
“是什么你倒是说呀!难道你还有什么事是不能和我商量的吗?”云亦尘的眉紧攒,心情真是差透了。
“不是啦!我当然没有什么事是不能和你说的啊!”天水灵伸了伸舌头,安抚地道。
“那就告诉我!”
天水灵柔顺的点点头,“他是我大姐的男朋友,大姐十六岁那年认识他的。”
云亦尘想了想,十六岁?那不就是十、十一年前?
“既然如此,我怎么从没见过他?我们的婚礼他也没来。”他不禁有些怀疑,只因这男子相当陌生,不像与她们相识了十一年的人。
天水灵先叹了口气,才幽幽地道:“这是一段很令人伤心的往事,那时候我还小,不太记得整个情形,大部分都是二姐和我说的。不过我知道我爸妈并不赞成他们两个来往,所以仲远哥总是趁爸妈不在时才来家里玩,要不然就是大姐拿我们三个当幌子出门。”
云亦尘看着天水灵的双眼因回忆而罩上一层迷蒙,他不作声的伸手搂住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天水灵偎进云亦尘怀中,才又慢慢说道:“你知道的,八年前我爸妈相继去世,那时我、二姐、三姐还小,大姐也才十九岁,家中又没有其它的长辈,所以大姐便休学开始打理餐厅、照顾我们。”
天水灵眼中泛出泪光,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又开口:“仲远哥不愿意她就此休学、放弃自己的理想,所以向大姐提出要照顾我们四人,要她继续念完大学、去追求理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相同的,大姐也不愿意破坏他的理想,而且大姐认为我们三个妹妹是她的责任,她身为老大,爸妈不在了,她就应该以我们为重,所以她和仲远哥提出分手,不再见面,而且决定终生不嫁。”
云亦尘伸手拍拍她,天水灵拭了拭眼角又补了句:“其实我当时什么也不懂,不知道他们两人到底是怎么了,只是感觉到他们很不快乐,尤其是大姐那时候白天要去处理餐厅里的大小事情,晚上回来又要照顾我们三个;我常常在半夜醒来都还看到她书房的灯亮着,有时也会看到她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掉眼泪,可是当时的我一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好过去陪着她一起哭,直到二姐和三姐闻声出来。”
“但他们现在不是又在一起了?这就好了呀!”云亦尘哄着她。
“什么好!一点都不好!他们的确仍深爱着对方,可是大姐躲仲远哥躲得跟什么一样。”
云亦尘露出不解的神色,“那他们……”
“连朋友都不是。”想到这点她就忍不住伤心。
“我们都已经这么大了,我也嫁给你了,就像三姐说的,我们早就不是大姐她一个人的责任了,可是大姐的脑筋就是转不过来。”
“那路仲远怎么会又和你们联络上?”
“因为我 !”天水灵朝自己一比。
“你?”
“我那时莫名其妙的到了云岛,大姐她们急得不得了,二姐便提议请仲远哥帮忙,所以……我也是前几天才由三姐口中知道这件事的,我们正打算找仲远哥谈个计划呢!没想到他就来了。”
“谈什么计划?”寒毛竖起,云亦尘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恐怕他也有份。
天水灵窝进云亦尘怀中撒娇,“一件很好的事啦!到时候你也要帮忙。”
果然!
“帮什么忙?”
“很简单啦!你只要去说服大姐我已经是你的老婆了,不需要她来担心我,叫她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嫁给仲远哥就行啦!”
感受到他的沉默,天水灵不禁埋怨起来:
“难道你连这点忙都不肯帮吗?”
“怎么会呢!”云亦尘连忙拥紧她、哄着她。
“那你是答应了?”
“当然。”他能说不吗?
“哇!万岁!老公,我最爱你了。”天水灵搂着他的脖子,大方的在他的脸颊上印了一吻。
云亦尘愉快的笑了,一扫先前的不悦,扶着她回尘院去了。
* * *
“仲远哥!”
刚走出凡院的路仲远闻声停下脚步,回过头便看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天水融。
“小融?怎么跑出来了?”路仲远扶住她,伸手拍拍她的背。
“幸好还来得及,我真怕追不上你。”天水融抚着胸口。天!喘死她了,他走得还真不是普通的快。
“有什么事吗?”路仲远拉着她坐到路旁树下的乘凉椅,待她顺过气后才问道。
天水融点点头,但却不知道要怎么说才好,尤其是当着路仲远的面,她更是觉得自己把事情想得太容易了。而路仲远只是静坐一旁,没有催她。
“哎呀!这要怎么说嘛!”天水融烦躁的扯着头上的树枝,心里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妥当。
路仲远笑看着她孩子气的举动,仿佛往日的情景又出现眼前。
“你想什么就说什么,对我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天水融瞥了他一眼,其它事她当然有什么就直说,可是这件事……怎么可能嘛!这是你心中永远的痛耶!如果不解决的话。
“怎样?”路仲远揉揉她的头发。
算了,反正这是好事嘛!
“仲远哥,你还想不想和大姐在一起?”天水融一咬牙,一口气说完。
闻言,路仲远有短暂的呆楞,他怎么也没想到天水融会这样问他,心里隐藏的伤又隐隐作痛起来。
想!他当然想,但是光想是没有用的。
“仲远哥?”天水融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想,但是你大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件事若只有我单方面想,是没用的。”
“但是我想你是不会放弃的。”
天水融坚定无比的口气逗笑了路仲远。小丫头长大了呢!
“没错,我是不会放弃水寒的,只是我目前还想不出有什么方法可以好好的重整一下她的观念、打破她所有的顾忌。”
想到这里,路仲远的心情又沉重起来。今时今日,能让他束手无策、头痛至极的人,大概也只有天水寒一个了。
“这就是我要说的。”天水融兴奋的拍拍手,起了头要说就简单多了。
路仲远一脸不解。
“哎呀!就是……”天水融伸手拉下路仲远的头,附在他耳边讲起她和天水灵研究出来的计划。
“就是这样。”
路仲远听了简直啼笑皆非。这两个丫头根本什么都不懂,还这么一副认真样,真是服了她们。
“怎么样嘛!仲远哥?”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路仲远露出他惯有的笑容。
“不必了,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水寒的事我会另外再想办法。”
“这个方法不好吗?”天水融好失望,她觉得这个计划很完美耶!
“不,这个方法很好。”路仲远昧着良心安慰她。
“只是我想先试试别的方法,若不行我们再来用这个,把它当成我们最后的妙计,好不好?”
“真的?”
“真的。”路仲远举起手作发誓状保证道,心里则暗暗决定绝不让自己走上这最后的绝路,定要让这最后的妙计永远是最后的妙计。
谁教他爱上一个超级固执的女人呢?
天水融高呼一声,忍不住跳起来搂住他的颈子,两个人笑成一团。
“好啦,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路仲远宠溺的拍拍她的头,心中浮现八年前的点点滴滴。
“人家高兴嘛!”天水融不好意思的放开他,吐了吐舌头。
路仲远笑了笑,表示他并不是真的介意。
“我还有事要先走了,”他抽出皮夹,拿出自己的名片递给她。“这上面有我的电话,有什么事情记得打电话给我。”
天水融接过名片,调皮的偏过头。
“有事打电话给你?那没事就不能打 !”
“没这回事,欢迎你随时打,可以吗?”路仲远好笑的声明。
“我考虑考虑!”天水融故意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她的样子逗笑了路仲远。天!他有多久没这样笑了,八年了吧!他顺手拥天水融入怀,时光好像真的回到八年前了。
“我真的要走了,你要照顾自己和灵灵,知道吗?”路仲远在她头顶上说道。他向来把她们当作自己的亲妹妹般关心、疼爱,不愿她们受一丁点儿的委屈。
“嗯!”天水融点点头应了声。
想起那段逝去的岁月,心中更加坚定一件事——她要把那段欢乐岁月找回来!
路仲远满意的点点头,放开她转身朝大门口走去。
“仲远哥,我送你到门口。”天水融急急的追上去,生怕他不肯,右手紧紧的挽住他的手臂。
路仲远泛出一抹微笑,没有拒绝。
两个人便有说有笑的朝大门口走去。
身在凡院二楼的云亦凡,将天水融和路仲远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虽然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内容,但是他们亲热的动作他尽收眼底。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云亦凡心中满是酸水,连他自己也感到莫名其妙,但他拒绝去想。
悻悻然的离开窗边,往车库走去。
看来今夜的他又要成为“不夜城”的一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