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多坪的空间,约莫三十多坪的客厅,拥有近乎一百八十度的景观视野,大片落地窗,窗底下不是街弄巷道,而是灯火灿灿的大都会夜景。
室内装潢是清一色的黑,营造的不是前卫、简约风格,而是严谨、冰冷的那一种。
客厅与开放式厨房、半开放式卧室相连,彼此无隔间,呈现通透、开敞的感觉。
芢妃手里捧着一杯犹冒白色热气的爱尔兰咖啡,坐在王竞奥客厅的沙发上,一身纯白色套装式连身洋装与他的纯黑沙发形成强烈对比。
在她说完那些话后,服务生进来关切询问,王竞奥请对方评估店内损失,交代完琐事,下一件事就是拉她离开。
在过来他住所的路程中,两人同样不发一语,各自陷在自己的思绪里,随时间点滴流逝,他们之间的气氛也越来越紧绷。
他手中拿着一杯纯威士忌,从客厅小吧台一步、一步踱着优雅且缓慢的步伐,来到她身边的单人沙发,双眼直盯着她透露出不安的小脸,无声落坐。
霸气又毫无修饰的火热目光,灼烫她每一寸裸露在空气中的雪肌,他的气势形成一股沉重压力。
她不自觉绷紧神经,呼吸逐渐转急。
“芢妃,我没有胃癌。”王竞奥甫开口,便看见她立刻皱眉,满脸困惑。
芢妃脑袋空白了一下,他开口第一句话就炸得她完全忘了自己原先想说的话。
“可是我在医院……”
“还记得我跟你提过,我的创业基金怎么来的吗?”他徐徐开口,间接阻止她继续往下说。
“你说一位工厂老板给你一些不要的椅子,你重新设计、组装后,上网拍卖得来的。”
“我说过的话,你都记得。”他看着她,微微一笑,充满柔情的眼神没有持续太久,目光随即因回忆而飘远。
芢妃发现他的视线焦点不在自己身上,彷佛在回想什么,神情悠远而凝重。“那天去医院健检,偶然听到那个老板的名字,经过辗转询问,知道他得了胃癌,情况很不乐观,除非引进国外最新治疗方法,否则医生建议放弃,保留病人本身元气,不要轻易动刀。”
芢妃听得仔细,也慢慢理解过来。
原来不是他生病,他砸大钱只为了报当初的恩,以他的性格,自然不会到处去说这件事。
他没有故意把她排除在人生之外,只是低调做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的事。她误会他了……
对了,健康检查结果也不可能当天出来,如果她冷静一点就会发现不对,偏偏她一听到胃癌就慌了手脚,自己傻傻的胡思乱想,错怪他……
“而你决定帮他?”她把手中的杯子轻轻放到身前桌上,玻璃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嗯,我没办法置之不理。”他收回飘远的视线,凝望着她的脸。“你跟我冷战这段日子,医院已做好所有准备,昨天正式进手术室,院长表示手术很成功,经过几个礼拜休养就可以出院。”“他知道是你吗?”
王竞奥摇摇头。
院长只会告诉老板“不具名的善心人士”捐款相助,从头到尾,他的名字绝不会被提到。
不透露姓名、没有留下任何只字片语,他从死神手中抢回恩人一条命,只希望恩人能毫无负担接受这份好意。
芢妃见他只是摇摇头,没有多作说明的打算,低下头,轻咬着下唇。“对不起,我没弄清楚事情就怪你。”
“你是该道歉。”王竞奥说完,看她惊诧地抬头看向自己,嘴角一撇,眼底充满戏论,邪恶低头,慢条斯理看自己身体一眼。“好几次我都觉得你爱‘我的身体’更胜于我。”
轰!她感觉一阵热气直冲双颊。
他缓缓把视线重新投向她,正好将她酡红双颊的美景尽收眼底,唇边笑意转浓。
解开误会,她又恢复成原本可人的模样……
“你、你别胡说!”她嗔骂,眼神东飘西荡就是不敢直接盯着他看。
“我有胡说吗?”他沉沉低笑开来,继续逗着她,享受跟她说些没营养的话的轻松时刻。
谢天谢地,她的心又重新回到他身边。
“我是担心你的胃,不是你的身体。”芢妃双手握拳放在膝盖上,侧过头,瞪着他,拼命强调。
“胃也是身体的一部分,你这样特别强调,实在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他尽情取笑,享受她困窘的模样。
“你真的很可恶,一直戏弄我。”她窘得觉得头顶都要开始噗噗冒烟,一小部分原因是生气,其他都是害羞。
“我再怎么可恶也比不上你,居然跟我提分手?”王竞奥一改嬉闹态度,脸色转为正经八百,扯动嘴角,苦笑一下。“还说要把辞职信丢到我桌上,你对我还真不是普通的残忍。”
他的嗓音透露压抑过后的沉痛,嘴角牵起的淡淡微笑,看起来有点苦涩。
她深呼吸几口气,听出他语气里的受伤,急得眼眶微微发红,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别以为说几句对不起,我就会轻易原谅你,我可不是好打发的男人。”王竞奥放下手中酒杯。
现在没有喝酒的必要,他不需要麻痹自己。
听见他的话,她眉头紧皱,双眸蒙上一层泪雾,鼻头有些红红的,眼神里充满歉疚与惹人心疼的柔弱。
他见了,在心底轻轻叹口气,准备提早弃械投降。
“要我原谅并不难,不过小小惩处也是免不了,否则这口气我吞不下去。”王竞奥站起身,坐到她身边的位置。
“好,你说,任何处罚我都接受,不管是要我煮饭、打扫,还是清洗被单我通通都很在行。”她说得急切,双眼直定定看着他。
“谁要你做这些?”他感到好气又好笑。“这些事我花点钱就能搞定,我说过,我不是好打发的男人。”
“那你自己说,到底要我怎么做,才愿意宽宏大量原谅我?”见他轻松笑着,她也跟着比较放松,双手主动圈抱住他右手臂。
“一辈子陪在我身边,永远不准离开我……”他伸出左手掌,轻贴在她脸颊上,拇指轻柔来回抚摸温润肌肤。
“竞奥……”脸颊轻靠着他掌心,他的话传到她心中造成涟漪,害她感动得双眼又起了雾。
这算什么惩罚嘛。
“……不准对我冷冰冰、不准投入其他男人怀里、不准瞒着我跑去拍广告,更不准你单独跟男人吃饭。”王竞奥还没说完,笑睨着她微红的眼眶,不断往下追加附加条款。
原本被他感动到快哭出来的芢妃,一路听下来,发现他的“不准”还真不少,眨眨眼,反应过来后娇瞪着他。
他仰头大笑,收回被她抱着的手臂,改揽住她的肩膀,往怀里收紧,将她纳入自己怀抱之中。
久违了,亲密的拥抱。
两人不再说话,静静抱着彼此,许久过后,芢妃才突然想起一件事。“说到吃饭,我好惊讶,你今晚居然愿意跟秦成大哥同桌吃饭。”
有什么好惊讶的?
王竞奥想到这点就有气,冷冷觑她一眼。
原因很简单,第一,他怎么能放他们单独约会?第二,就算绯闻满天飞,她也亲口承认部分事实,但他还没准备要放弃这段感情,一起吃个饭,趁机亲自探探虚实,有何不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从来不怕正面冲突,只要下定决心,就有达成目标的自信。
他很庆幸自己今晚跟他们同桌吃饭,否则未来会怎么发展,他连想都不敢去想。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他不会就这样让她离开自己,绝不可能。
“还有,以后不准你吃泰国菜。”他对自己这样做的目的隐瞒不说,反而再追加了一条“不准”。
泰国菜?她有种坠入五里雾里的感觉。“关泰国菜什么事?”“反正就是不准。”他挑高右眉,心里清楚自己坚持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当初听到的那些话,实在令人暂难释怀,即使知道她心里没有秦成。
服务生得知包厢内起冲突,冲进来没多久,他就拉着她离开现场,秦成一副乐见其成的模样,令他感到几许不解。
拉她回这里的路上,他把晚上所有事情想过一遍。
他赫然发现秦成说的话、做的事都不像身为情敌会做的,反而多次从旁推波助澜、逼出他们最真实的反应。
秦成跟她闹出的那些绯闻,大约只是空穴来风,从她冲出来,挡在自己身前那一刻起,他突然明白——
她,始终是他的。
就像,他始终也是她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