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玄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禀二爷,他继买了一屋子的书以后,又买了好几座仓库的药材,似乎是为医馆的女大夫买的。」
「也就是说,他看上小镇的女大夫了?」季二爷沈吟。
「似乎如此。」
「有趣!」正好可以拖住那小子。「再探!」
「是,二爷。」
季二爷派去监视季玄棠的探子,匆匆再回到罗新镇继续暗地里监视季玄棠的一举一动。根据他的观察,季玄棠几乎不出回春堂,有的话也是上街闲逛,身旁经常都有花橙倩作陪,日子过得非常惬意。
「杨忠要你带什么消息给我?」
另一方面,季二爷一伙人的一举一动全被季玄棠掌握,连他派来的探子也略知埋伏在什么地方,也都能巧妙错开,让对方无从掌握自己的行踪。
「启禀少爷,二爷似乎已经听闻此地的风声,说你买书又买药材的,预料你会在此地待上一段很长的时间。」
「看来我的障跟法发挥了该有的功效。」季玄棠轻笑。「现在那几个臭老头一定得意洋洋,庆幸送我来到对的地方。」
「正是如此。」杨忠派来的属下答道。「他们正愁时间不够用,无法说服全部的长老,听闻你的举动,皆高兴地手舞足蹈,庆幸万分。」
只怕他们能够像现在一样快乐的时间不多了。
季玄棠冷笑。
「杨忠应该已经把所有该查的东西都查清楚了吧?」
「回少爷的话,杨大哥几乎掌握了所有堂少爷们做过的荒唐事儿,只有几件涉及不法的事杨大哥还在追查,相信再过几天就会有下文,请少爷耐心等候。」
两边都预定一个月可以搞死对方,偏偏两方都进行得不顺利,眼看着一个月的期限即将来到,双方都还无法出手克死对手,也算是讽刺。
「明白了,去吧!」季玄棠大手一挥,手下立即退出厢房,用轻功跳离回春堂,不留半点痕迹。
日子就在双方人马互争高下中度过,转眼间季玄棠已经在回春堂住超过一个月,这时京城方面终于有所动静。啪啪啪!飞鸽展翅翱翔于天际,在熟悉的地方收起翅膀定点着陆,带来京城传递给季玄棠的消息。
季玄棠照例取下信鸽脚上绑着的纸条,这回杨忠带来的是好消息,他已经搜证完毕,只等季玄棠回京处理、杨忠又另外告诉他,季二爷同时完成游说,这几天就会召开宗族大会,最后并催促他尽快回京。
季玄棠看完纸条,将纸条捏成一团,低头沈吟,如果杨忠所言为真,那么他最慢这两天就得离开罗新镇回到京城,方才赶得及给那几只老狐狸惊喜。
他慢慢踱步回到医馆,喧哗了多天的回春堂难得今天没有病患上门求诊,恢复他来访前的安静。
厅堂里不见花橙倩的踪影,他猜想她大概在内院,说不定正在休息,还是别去打扰她好了。
季玄棠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也有犹豫的时候,他做事一向果决,该下手的时候绝对不会手软,同样该道别的时候也不会不舍,因为世事无常,流连无用,只会阻碍他前进。可如今,他的脚步竟显得如此沉重,究竟是为什么?为了花橙倩。
答案如此清晰易懂,恐怕就连傻瓜都看得出来,虽说他种种举动像是障眼法,但他为她买下大批药材时的用心却是真的,只是她会懂吗?
在爱情之下,谁都没有把握,谁都在等待。
花橙倩在等他告白,他在等她付出真心,因为他可以隐约感觉到,她对他还存有怀疑,似乎她现在见到的他不是他,她在等待另外一个人,等待另一个他。
他知道自己这么想很荒谬,但她时而迷惘欲言又止的表情,让他不得不怀疑。
她到底在等谁,等另外一个他出现吗?但他就是他,没有另一个他,她恐怕要失望了。
「玄棠!」
迎面而来的呼喊声打断他的思绪,他抬头愣愣看着花橙倩,心中五味杂陈。
「你在做什么?」四处找不到人。
「我有话同你说……」
她原先还轻快活泼的语调,在瞧见他手中的字条后倏然变得沉重,她认得那字条,是绑在信鸽脚上专门用来传递消息用的,他又在和京城的伙伴共商复仇大计。
「妳要跟我说什么话?」他注意到她的脸色突然转暗,应该是跟他手上的纸条有关。
「没什么。」她调过视线不看他。「我没有事情要同你说,你忙……」
他再也受不了了!
「是因为我冒犯了妳那颗医者之心,还是我又干了什么肮脏事,妳才不屑跟我说话?」他最讨厌她这个表情,好似他们身处不同的世界,她光明,他黑暗,完全没有交集。
「什么?」她不懂他为什么生气。
「过来!」他确实很生气,事实上,他气坏了,今天他非要她把话说清楚不可。
「你在干什么——」
砰!
季玄棠毫不客气地抓住她的手,将她带往居住的厢房。通常他们燕好时他都会前往她的房间,避免引人注目,但他现在太生气了,顾不了这么多。
花橙倩被他粗鲁地推进房内,眼睁睁看着他插上门闩,她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不要这样。」她知道他很残忍,但她以为他已经改变,不再是初来乍到那个无情的公子哥儿。「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话甫出口,花橙倩就知道她又错了,她无意中吐露了一个大秘密,她费心隐藏的秘密。
「妳说说看,我以前是什么样子?」他残忍地微笑,总算又听到她无心泄漏的话语,这里头似乎隐藏了一个大秘密。
「我……」她别过头不看他。「我不知道你以前是什么样子。」
「哦?」他斜睨她。「妳的表情可不是这么回事儿,妳的表情告诉我,咱们很早就见过面,可是我却不记得曾经见过妳。」
就是这样,她才打死不肯说出来,她一直把他放在心上,他却把她彻底忘怀,连个影子都没留。
「就像你说的,咱们没见过面。」她还是不肯转头看他,气他无情。
「睁眼说瞎话。」他抓住她的下巴,硬是把她的头转过来面对他。「我要知道所有事,别再对我隐瞒。」
他认真的眼神,在在告诉她,他不是说假话,她最好把事情从头到尾说清楚,他不要再次在她的眼中看见另一个人的身影,即使那个人是自己。
「我……」
「橙倩!」他低声警告她,感觉已濒临界线。花橙倩咬紧下唇不说就是不说,他索性低头吻她,知道只要用这一招,她一定会投降。
「好嘛,我说。」她偏过头躲避他的吻,不想输得太屈辱。
「我在等。」他很满意她懂得适时进退,只希望她能更干脆。
「你还记得你变傻后发生的事吗?」她小声问季玄棠,他无情地摇头。
「不记得。」这么困窘的事情他不想记得。「我只记得我摔伤脑子前后的事,至于我摔伤脑子期间发生的事,我一件都不记得。」
「难怪你不记得我。」虽然明知答案必定是如此,她还是很难过。
「妳的意思是……咱们曾经在我摔伤脑的期间见过面?」他从她的语意推敲出事实,她点头。
「我在九岁时,曾经跟随我爹去京城季府为你治病,我就是在那个时候见到你的。」
原来,他对她和花老大夫的熟悉感不是无中生有,而是真的有这回事,他们确实曾经见过面。
季玄棠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们的缘分竟然延续到十二年以后,令人很难相信。「你那个时候刚摔坏脑子不久,你爹四处寻访名医为你看病,我爹也带着我去京城帮你诊疗,但我爹说你无药可医,我不忍心大人当着你的面说你的病情,便自告奋勇带你去花园玩,咱们就是在那个时候成为好朋友的。」
原来他们不但见过面,还说好要当朋友。这么可笑的戏码就发生在他变成傻子的期间,又不是戏棚子看戏,他没兴趣耍猴戏给别人看!
「那时候你好天真、好善良,你还摘了朵花戴到我头上,说我是花仙子。」她不晓得他最恨别人提起他变傻的那段过去,那对他是屈辱,也是禁忌,她竟然就这么毫不掩饰的说出口!
「你并且把毛毛虫放回到叶子上,说它有一天会变成美丽的蝴蝶,你不忍心踩碎它。」
是啊!结果他们再相逢时,他当着她的面掐死毛毛虫,她一定很遗憾跟难过。
「最后咱们打勾勾,说好不会忘记彼此,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说完这些话,花橙倩的眼睛又暗淡下来,彷佛他伤透她的心。
「现在妳一定埋怨我不够意思,因为我不但忘记曾经见过妳,也忘记咱们说好要当好朋友。」他用话讽刺花橙倩,她听得出他很生气,但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
「我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她口是心非地答道。「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会再变回聪明,有点惊讶而已。」她所谓的惊讶,恐怕是包含他性格的转变,而她不喜欢他转变后的性格,她的眼神清楚地说出一切。
「是呀!」他忍不住发火。「妳比较喜欢那个天真、善良的小男孩,他会帮妳戴花,还会跟妳打勾勾。」
没错,她是很怀念当初那个善良的男孩,好希望能再跟他见一次面,重温儿时的欢乐。
「只可惜,真正的我,根本不是妳想象中的样子,真正的我傲慢自大,妳最好看清我的真面目!」他抓住她的手,打破她的幻想,她虽然早就明白他的性格,也不免被他话中的恶意刺伤,是他自个儿要她说的,凭什么发火?
「我很早就看清楚你的真面目!」她不客气地反击,季玄棠的脸上瞬间吹起狂风暴雨,表情阴沈得可怕。
「妳若真的这么渴望再见到那个小男孩,想法子把我变傻不就行了?」他冰冷的建议道。「就用妳最擅长的施针,在我的四神聪四穴各施一针,说不定我就能恢复原先的傻劲儿!」
他说的是头顶上的四个奇穴,一般大夫不会朝那儿施针,因为太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