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展辛纯蹲在西门闹区的骑楼内,和徐明皓各自捧着一碗热腾腾的蚵仔面线吃着。她作梦也没想到会吃得这么辛苦,她以为他会去高级的西餐厅或饭店吃饭,万万没想到会将就在路边摊,而且还是没桌没椅的地方吃,他硬是拉她也吃了一碗。
「老板,再来一碗!」他吆喝着。
「老天,你已经吃了三碗了吧?!」
「这家面线特棒的!」他一边吃着,一边指着四周,「你看,一堆人都来吃,我在美国想吃这个想的都快疯了。」
「是吗?」她不太习惯穿着一身正式的套装,蹲在路旁,不雅地吃面。不过,在这么冷的时候,有碗热呼呼的面线吃倒也不错。
她见他扯松了领带,卷起了袖口,狼吞虎咽的饿死鬼模样,不禁笑了出来。
「你看来活像被饿了好几天了。」
「在美国,不是牛排,就是汉堡的,吃的腻死了。妳待在台湾真是幸福。」
「呃!」她放下吃光了的碗,用手托着下巴,仰望外头的天色,「下雨了。」那雨丝在阴沉的天色里,越变越大。「你有伞吗?」
「没有,而且也没有现金。」他朝老板大声问道:「老板,收不收支票?」
那又壮又黑的老板,投给他一个怪异的目光,用力地摇摇头。
于是他又问:「那美金呢?」
「我来付好了!」她拿出皮夹,算了刚好的钱数,起身正要付给老板时,他擅自从她皮夹里抽出一张百元钞多给了老板。
「太好吃了,多给点小费!」他说着,见那老板笑咧了嘴,乐不可支。
她瞪他一眼,「你可真自动啊!」
「放心,我不会让美女破费的。」他从外套里抽出一张面额不小的美元塞进她口袋里。
她一惊,想拿起来还他,被他伸手制止。那褐眸有些霸道地瞅着她,「留做纪念吧!」然后他突地抓住她手腕至他眼前,瞧着她腕上的表,「有些晚了,我们走吧!」这才松开她的手。接着,他用那双炯炯有神又肆无忌惮的眼眸,像会看穿她任何心思似地凝视着她,「妳吃饱了吗?」
她开始觉得他一定是个恶魔,她的心很久没有如此激烈地跳过,而他有些认质又有些轻佻的凝视,竟可以激起她的反应!她到底怎么了?太久没被男人追了吗?她深吸口气,抬眼瞄他,「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徐先生,你『终于』吃饱了吗?」
他仰头笑了。「妳真幽默!」
她苦笑着。认识她的人,可从没人觉得她幽默的,通常是觉得她乏味。当然,她也曾是十分风趣的女人,可惜,嫁人后,她已渐渐丧失了风趣的个性。
他撑开大衣,拉她过来躲在大衣底下,「我们跑去街口搭车吧!靠近一点,别淋着雨了。」
她合作地手撑起另一边的衣角,这会儿,闻到他身上那淡淡的刮胡水味,她的心像雨丝般乱了起来。
他们一股作气地跑向街口。
他淋了不少雨,而她依在他强壮的身旁,一滴雨也没淋到;他配合着她穿高跟鞋的步伐,并没跑得很快。
展辛纯早忘了这种被保护、被疼惜的感觉;她一直得坚强地照顾酗酒的丈夫和年纪尚小的女儿。
被照顾的温暖令她有难以言喻的深深感动。
这男人,虽只是个不太熟的男人,但他教她在这一刻,记起了她还是个女人的幸福。
她竟不再觉得那么冷了。
O。O。O。
这天下午,难得露脸的太阳降临这冬日。
施燕燕满意地瞇着眼,慵懒地坐在软垫上望着面前,正津津有味地吃着她特地带上山的臭豆腐的玉泉老和尚。
「唔,好吃,真够味!」这刻,光头老和尚早忘了他修禅人该有的严谨教养。
「妈妈,我还要──」跟着母亲上山来的月燕,早已把她盘内的那份吃个精光。她捧着磁碗,嘴馋地央求着。
「好!」施燕燕绽开慈爱的笑容,挟了些盘里的臭豆腐给她。
小燕欣喜地凑过嘴去在妈妈颊边亲了一下,说道:「谢谢!」然后又继续和碗里的臭豆腐奋战。
施燕燕撑着下巴,侧着脸,满足地望着小燕的吃相。她眼底满溢着为人母才有的慈爱光辉。
而这一幕,吓坏了老和尚,他「砰」地一声,用力放下碗筷。惊得施燕燕连忙抬起脸来。
他指着她,目光严厉。
「咪咪,不!施燕燕,妳跟我进禅房里一下。」
她心虚地瞄他一眼,「是!」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随老相尚进了老旧的禅房。
玉泉和尚踱到木制窗框前,莫测高深地遥望窗外那片云雾迷蒙的景致,双手交握在身后。他又低又厚的声音响起,「妳下山一个月了,对于人类的生活还喜欢吗?」
「老实说……」她浮现一丝笑意,坦白道:「喜欢极了!我和其它人一样,学会了喝下午茶;在美丽的像宫殿一样的餐厅里用餐;当然,我还不太习惯人们晚上睡觉,白昼行动的习性,但,我想,我已渐渐能够适应。我还常去看电影,那真是我做猫时都没想过的神奇事……」
她欣喜地手舞足蹈地解说:「你只稍睁着眼坐在那,哇,全世界各地的新奇事就会在一块白布上动着,多奇妙啊!当然……」她滔滔不绝地说着:「我也不再只吃生鱼了,我发现人类有些东西比生鱼好吃多了。当然,他们也吃生鱼,不过,他们管它叫『沙西米』,是沾一种绿绿的酱料吃的,哇,真是好吃极了,我还──」
「咪咪!」他打断她的话,「妳还记得妳的身分吗?妳是谁?」
她原本欢喜的面容,瞬间黯淡了下来。她想说她是施燕燕,但,她不是。「我是只猫,一只千年的猫妖,我没忘!」讨厌,他干嘛扫她的兴!
「是的。」他转过身来,双眸锐利地似会看穿她任何心思。「妳是只猫,无论妳有多迷恋人世的事物,两个月后,妳都得舍弃的……」他走向她,停在她面前,严肃地警告着:「妳可以喜欢成为人的新鲜生活,但绝不可以沉迷,也不可以对人有感情,那样是很危脸的,妳明白吗?」
当他如此说时,她第一个想到太令她沉迷的,是展文锋的温柔,和小燕天真、依赖她的笑容。他们全都亳不怀疑地深信着,她就是那个他们所挚爱的女人──燕燕。
两个月后,一旦她突然地抽离施燕燕的肉身,这施燕燕将会和一个月前一样,是个毫无生气的植物人。他们一定会受到相当大的打击;他们待她如此的好,她又怎忍心教他们心碎?这是何等残忍啊?
「咪咪!咪咪!」老和尚的声音唤醒发起愣的她。
「我知道……」她不情不愿地垂下美丽的脸庞,那上头早已没了先前来探望老和尚时的欣喜。她淡淡地,小声地自语着:「我明白。」
「唉!」
她听见老和尚的叹息声。突地,她憎恨自己是一只猫,而不是个货真价实的女人。
见咪咪一脸的愁容,老和尚不忍地收起严肃的面容,和蔼地放柔了声音,「好吧,妳明白就好。我们出去聊吧!免得盘里剩下的那一丁点臭豆腐都被那小女孩吃光了!」
施燕燕勉强地抬脸挤出微笑,然后和老和尚走回大厅;小燕早已等得不耐烦地喊起嘴了。他们三人围坐着闲扯,老和尚应小燕的要求,说了一些古老的故事给她听,施燕燕则在一旁比手画脚地帮腔。
「玉泉师父!」小燕稚嫩的声音听来格外悦耳。她拉拉师父的袈裟,一脸认真地突然道:「你是不是什么事都知道?」小燕一副很崇拜的模样。
这玉泉和尚不禁晕陶陶地抚了抚又白又长的胡子,「应该是。」说着端起热茶喝了一口。
「那我家有一只妖精,你知不知道?」
老和尚一听,差点没把口里的茶喷出。
施燕燕亦惊得差点打翻手边的茶壶。她一时眉心冷汗直冒,僵硬地冲着小燕笑笑,「女儿,妳说什么啊?」
「妖精啊!」她大声地回道,「奶奶是一只千年蜘蛛精,是妈妈妳告诉我的啊!妳忘了呀?」
施燕燕松了口气,抹去额心的汗。「那个啊!」她见老和尚狠狠瞪了她一眼,于是尴尬地耸耸肩。
「师父!」小燕不死心地缠着老和尚直问:「到底这世上有没有妖精啊?」
「呃!」他咳了咳,白眉一揪,又瞪了一眼已胀红着脸的施燕燕,才低头耐心地向小女孩解释着,「这世上的确有妖的存在,可是不一定所有的妖精都是坏的,也有好的妖精,努力地修行,并做许多好事啊!」
「那奶奶是不是蜘蛛精?还有啊,奶奶也说妈妈是狐狸精呢,那到底奶奶是不是嘛?」
「呃……妳奶奶我想她──」
「啊!」施燕燕故意地推落一只杯子,打了岔,「唉……我真不小心。」她站起来,捡起杯子的碎片,然后一把拉起小燕,「唉,天色不晚了,打扰了这么久,我们也该回去了。」
「可是,妈妈!」小燕不情不愿地嘟着嘴。
「好啦!乖。」她摸摸女儿的头,弯身安抚地轻声道:「师父累了,也该休息了。我们下次再来,听话。」
「可是──」
「师父,您累了是吧?」她求助地望向、老和尚。
玉泉师父这才起身,走近小女孩面前,慈祥地弯身摸摸女孩的头,「下次再告诉妳,好不好?」
「好吧!」小燕虽失望得不到答案,但仍听话地点点头。
「那我们回去啰!」施燕燕感激地朝老和尚笑着道:「下次我会带更多的臭豆腐上山的。」
「那太好了,慢走吧!」他替她们推开沉重的庙门,并目送她们上路。
当那一大一小的身影逐渐地走远时,他大声唤住那小女孩。
「小燕!」
那女孩停住了脚步,和妈妈一同转过了身子。
「记得师父说的,妖精也有好的,记住哦!」他见那小女孩用力地点点头,并和她妈妈一起朝他挥了挥手,然后才依依不舍地继续迈开步子。
一大群因施燕燕的到来,而聚集在庙外的猫儿们,见她离去了,这才各自奔离玉泉寺。
老和尚轻轻关上大门,转身走进殿里,他缓慢地点香朝神坛上的菩萨恭敬地拜了拜,然后将香轻轻插进香炉内。随即盯着那尊菩萨,重重地叹气。
「唉!菩萨啊!」他摸了摸胡子,自语道:「这劫数我看是躲不过了,万物皆有情啊!」他捏指算了算,烦恼地摇了摇头,「这只猫妖,恐怕是通不过考验,修不成正果了。」
O。O。O。
当施燕燕牵着女儿的手,愉快地踏进家门时。厅内长沙发上意外地坐着一位她并不认识的女子。
那女人手里抱着一只名贵的白色波斯猫,亲密地挨着黄清敏的身子。她穿着剪裁细致的丝质黄色纱裙,画着妆的脸上,有一股冲着她而来的敌意。
「妳回来了!」她扬眉随便地招呼一声,随即望着小燕,拿起桌上金色包装的盒子,扬了扬,讨好地道:「小燕,妳瞧阿姨带了什么给妳?」
小燕离开妈妈的手,又蹦又跳地往她那奔去,兴奋地拆开礼物,「哇!是瑞士巧克力耶!」她开心地嚷着。
「瞧,妳王阿姨多疼妳啊!」黄清敏瞧也不瞧施燕燕地抱起小燕,「她简直把妳当成自己的女儿疼呢!」
这句话引起施燕燕一阵反感。她迈向她们,很自然地弯身一把抱过女儿,揽在怀里。
这举动令黄清敏不悦地皱起眉头。
「乖女儿,妳今天玩的高不高兴啊?」她问怀里的小燕。
「高兴!」她笑嘻嘻地搂着妈妈。
「那妳现在回房去睡个觉,晚点妈妈再叫妳下来吃饭好吗?」
「什么话?」黄清敏不满地板起脸,「菲雯难得来看小燕,妳却叫小燕上楼去睡觉?太没礼貌了。」
「奶奶,妳别生气。」小燕乖巧地自妈妈怀里下来,「我真的也想睡觉了。妈妈,我上楼去了!」她最喜欢的还是妈妈。
「乖!」施燕燕欣慰地摸摸她红嫩的面颊。「快去吧!」
小燕拿起桌上的巧克力,听话地飞快上了楼。
王菲雯卸下那一脸的亲切,不悦地盯着她,「好久不见了,施燕燕。真奇怪妳竟还会醒来。」
「妳是?」
「王菲雯啊?妳竟忘了我?大概睡了五年睡傻了吧!」
黄清敏啜了口清茶,「这五年要不是她替妳照顾文锋和月燕,我真不知要如何是好。」
「伯母快别这么说了,这是我应该做的!」王菲雯一副温柔娴淑的模样,真教施燕燕反胃。
她冷冷地望着她们,觉得厌烦极了。
黄清敏很是故意地又说道:「我们文锋本来就要和菲雯订婚了,他们郎才女貌多相配啊!可惜──」
「伯母!何必说这个。」王菲雯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文锋虽爱我,但以他重情义的个性,当然,现在只好娶施燕燕了。我不会怨他的──」
「我们展家真是太对不起妳了。」黄清敏紧握住菲雯的手,诚心地如此说道。然后瞧了一眼施燕燕,严厉地轻斥着命令:「妳还不快谢谢菲雯这样体谅妳。」
「噢,」施燕燕戏剧性地,向她夸张地绽了一个又大又甜的笑容,「真是太谢谢妳了,当了我的『替身』这么多年──」
她的话让王菲雯铁青了脸。
施燕燕向她们扬眉甜甜笑道:「妳们聊吧,我要上去找我那亲爱的文锋了。天,怎么才分开一个下午,我就好想他了。」说着,她径自朝楼梯走去。
「妳给我等等!」黄清敏愤怒地喊住她,「妳告诉文锋,王小姐来了,叫他下来招呼招呼菲雯,不要连这点礼貌也没有。」
「噢!好吧!」她耸耸肩,随即瞪了一眼王菲雯怀里的那只猫。突地,那只原本温驯的波斯猫竟张爪朝牠主人美丽的衣服狠狠猛抓。
「BABY!怎么了?该死的臭BABY!」
王菲雯尖声嚷着拍打她的爱猫。
「老天,这衣服破了!」黄清敏嚷着,慌了手脚。
活该!施燕燕得意地没理她们迅速地爬上楼梯。
即使当她是只猫时,她亦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可楼下那两个趾高气扬的女人,也实在太不懂分寸了。她可没那本事还去对她们和言悦色的。竟还敢要她叫展文锋下去陪那女人?搞清楚,展文锋可是她的……她的……
她美丽的眼睛困惑地瞇了起来。
她的什么?她直觉地竟认为他是她的「爱人」,认为他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她竟对他存起占有的情怀。这该是愚蠢的世人才讲的情分,她是只不惹世事,本就无情逍遥自在的猫妖,可她竟对这展文锋动了尘念。难道玉泉师父早已看出她的非分之想?
她眨眨眼,甩甩头。管他的,她只是尽情的放纵自己,让自己得到最大的快乐。这没什么;到了她该回去时,她还是会回去的。
她在书房里找到正埋首于桌前的展文锋。他专心地不知正在设计些什么?不停地用笔在白纸上低头画着。他没察觉她的接近,因为她的脚步轻的就像是只狡猾的猫儿。所以当她溜到他身后,突地一把搂住他时,他着实吓了一跳。
「文锋!」她沙哑地在他耳边轻唤着。
「妳吓了我一跳!」他抬头把她揪进怀里。那多情的眼睛,被银色镜框的眼镜阻隔了。
「你在干嘛?」她伸手摘下他的眼镜。双手不安分地抚弄他胸前的衬衫。
「工作。画设计稿。」他抓住她那不安分的手儿,「待会再陪妳,好吗?」他低头吻了一下她唇边的朱砂痣。
她美丽红滟的唇儿轻轻勾起,「好吧!」很干脆地起身离开。这反使他一时觉得有些空虚。
「我很快就好了。」他保证着,拾起眼镜戴上。要命,他真舍不得放开她柔软的身子,但他又急着把设计图校好。当他重新拿起针笔,正准备把乱了的思绪拉回工作时,但见她轻巧地吹着口哨绕到他对面,双手霸道地撑在那张黑亮的大画桌上,压住了他手下的设计稿。于是他又抬起头来。
「妳这样我不能专心工作!」他努力地装出严肃的面容。
她一副毫不理会地,偏头站在那儿。
「是吗?」她又轻又缓地问着。
他扬眉瞪着她。她真的美丽!除了美一丽之外,他亦发觉到病后的她,浑身散发着令他不可思议的性感。
她骄傲地,轻咬着红唇,眼底燃着对他亳不隐瞒的渴望,就这么伫立在他面前。敞开了些前襟的白衬衫,雪白高挺的胸部若隐若现地迷惑他,紧裹着她姣好圆润臀儿的牛仔裤,告诉着他,她是活生生,诱人的女性。
「你为什么不能专心工作?」她明知故问。
而且,该死的,她竟爬上桌来,蛮横地坐在他那呕心沥血,花了一下午画出的设计稿上。不但不觉内疚,还一个劲地冲着他绽开邪恶又迷死人的笑容。她伸手摘下他的眼镜拉住他颈上深蓝色的领带,轻轻将他拉至她面前。
「你为什么不能专心?」
「因为……妳坐在我的稿子上了。」他试着存一丝理智。
「是因为这样吗?」她轻启红唇,伸舌舔了他鼻尖一口。「还是因为这样?」她偏头舔了他的耳垂。像猫儿戏弄着老鼠般地玩弄着他,折磨他逐渐沸腾的欲火。「你为什么这样热呢?」她的手轻巧地探进他领口游移抚弄着,喷着热气的唇还不肯停,沙哑地低声叹着:「我好想吃掉你哦!」
「该死的!燕燕!」他终于按捺不住地起身狠狠吻住她,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唇儿。「妳要为这付出代价的!」他瞪着她,狠狠地警告着。
她非但不怕,还仰头咯咯笑了起来。他趁势吻上她柔软的颈子,脸埋在她的粉颈问。并用那有力的双手将她固定在桌上,好让自己伫立在她的双腿间。
她止住了笑,深深呼吸,闭了闭眼睛,喘了好大一口气。她深刻地感受到他火热的欲望。他的嘴唇湿润而细腻地压在她胸前。
他一刻也没停地动手解她的裤子,并费了好大的劲拉扯下它。当她双手勾住他的颈子时,他分开了她的双腿,并将她的身子往下拉了些。然后解开他长裤的拉炼;压抑在他心深处的情绪,此刻完全爆发出来,原始而且疯狂。他早忘了他的工作,他的设计图。他抬头,一瞬也不瞬地紧盯着她,坚定狂野的黑眸里,有火花在迸射。然后,突然间就一把将她推进怀中,飞快地吻进了她,并准确地将自己猛地推入她体内。他听见她吞没在喉内的呻吟。
她弓起身子,兴奋地几近疯狂地将他拉向自己,愈来愈深,肌肤紧紧贴着,感受他猛烈的冲刺,像着火的猛兽。
他看着她心醉地夹住他的双腿,感受她的润湿,和自己的湿滑,双手紧抓她的臀部,再一次用力往上一冲,然后她背一弓叫了出来,整张脸亮了起来,眼睛更深,身体也更灼热了。
那交合是非常紧密的,他努力地挑起他俩一波又一波的欢愉,他的冲刺迫使她无力地攀住他,像是把生命系于其上。他对她的喉部一连串灼热的吻,迫使她的头向后仰去,垂在肩侧。
他们沉溺在那无止尽的欢愉中,亳不保留地释放出自己全部的热情。直到他最后猛烈的一个冲刺,并打起颤来,然后张开嘴抵住她的唇,她吞下了他暴烈的吼声,和他一样激烈地喘气。他们紧搂着彼此舍不得分开。
好一会儿,他才站直身子朝她笑着轻斥:「狡猾的女人──我的设计图全毁了。」他瞄了一眼她臀下早皱成一团的稿子。
「再画就好啦!」
「妳不该挑逗我!」
「承认吧!你喜欢得不得了呢!」她瞇着眼没半点害臊地直言着。
他失笑地指控,「妳不该像只猫一样,舐去我的理智……」
「你喜欢猫吗?」她双颊绋红地问着。
他正要回答,门口却传来一声惊呼──
他俩同时转头,见到掩起眼和捂住嘴的黄清敏和王菲雯。
「我的天──」王菲雯惊喊着转身奔下楼去。
「你们……你们……」黄清敏气的说不出话,又羞又愧地重叹一声,转身追王菲雯去了。
施燕燕直觉地耸耸肩:「她们可真忙!」
他笑了出来,「别理她们。」他穿好裤子,并替她整好衣裤,一把抱她下来。「我带妳看样东西。」他垃她走出书房,进了他俩的卧室。他打开大衣柜,弯身提出一只雕着金玫瑰花纹的美丽行李箱。他将它轻放至床上。
「什么呀?」她好奇地问着。
他在她面前打开那只箱子,里头是一件缀满蕾丝的白纱新娘礼服。他轻轻拿礼服出来,摊开在床上。
那是件很美丽又华丽的衣服,和她见过的所有衣服都不一样。她猜若穿上了它,她可能会笨重的走不了路,尽管它真的很漂亮,所以她没多大的惊喜。
他坐在那件礼服边,仰着脸深情的凝视她,「妳的新娘礼服,五年前妳本就该穿上它,参加婚礼的。没想到,那场车祸……这礼服在箱里一放就是五年,这五年,我拚命地想着妳穿上它,成为我新娘的模样,每想一次,心就像被刀割了一次,那样的痛──」
她望着他,望进他黑眸里那股因曾失去爱人的痛楚。奇异地她竟能深深体会出他这五年的痛苦。那黑眸有些模糊,有些迷蒙。她听着他有些哽咽地诉说。
「我不能没有妳,再也不准妳离开我半步,不准妳出任何意外,我要一刻也不停地紧紧盯着妳,守护着妳。」
她望着他。他是如此的深情啊!她怎能告诉他,两个月后,他会再一次失去她……不,该说是他所苦等、所深爱的施燕燕根本就没有醒来过。她怎能告诉他,诚实的告诉他这个残酷的事实?她不忍,但也不想欺瞒如此纯情的人。她多希望她真的就是施燕燕啊!她竟也泪眼迷蒙。
她脱下衣服,扯下裤子,在他惊讶的目光下。换上那件,真的施燕燕一直无缘穿上的礼服。为了安慰他,为了了他一桩心事。她惊觉为了他,她甘愿做任何事,只要他高兴!她甘愿是施燕燕的替身,是她的影子。永远丧失了她的真面目。
她提起裙摆,强挤出笑,转了一圈,然后蹲在他膝前。
「真美!」他叹息着凝视她,「妳真美!」
她仰脸,无声地伸手轻抚他的面颊。我一点都不美……我又丑又黑,是一只黑绒绒的猫儿。而且坏心地利用了你爱人的身躯,只因自私地想尝尝当人的滋味。没想到见你沉于重获爱人的愉悦,反倒苦了自己。悔不当初!悔不当初啊!她轻泣了起来。
「为什么哭?」他将她拉进怀,亲吻她颊上的泪珠。
「因为高兴!」她含糊道。不,因为痛苦──
「傻瓜!」他拥着她,下颔抵在她头顶上。轻摇晃着她的身子。「我们再也不分开,下星期我要举办盛大的婚礼,光明正大的把妳娶进展家。」
「嗯!」她还是止不住泪。「你还没回答我,你喜不喜欢猫?」
他失笑地搂搂她,「我还是比较喜欢狗!」
她哭的更大声了──
当然,他不知道为了什么,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