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没关系,忆秋,等你回来再安排,谁要我家那小子前阵子忙……呵!放心,我一定会看好他,等你回来安排他们俩见面……嗯,祝你旅途愉快,拜拜!”陈玉琳挂上话筒,嘴角微扬盯着电话。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自己的儿子和好友的外甥女步上红毯,虽然不曾见过忆秋的外甥女,却常听忆秋说这外甥女很会做莱又节俭。
两个月前,就是听忆秋说正忙着帮她外甥女相亲时,自己才倾口接了一句,“什么时候也帮我儿子找找?”
两个相交多年的好友一拍即合,双方立即产生共识,打算把让她们伤透脑筋的小辈们凑成一对。
“可惜小烈太滑溜了,哪肯乖乖奉母命成亲,呵!这么贤慧的女孩,我怎能放过?何况现在要找会做家事又节俭的女孩太难了!”
陈玉琳喃喃拿起话筒,“还好忆秋要出国玩,否则我都要没借口拖延下去了。” 她按了一组号码,等对方接起,“喂,小烈……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吗……好了,你不用解释,我只是看你这么忙,好心提醒你时间,你忘了吗?一个月后,要记得出席你自己的婚礼呀!我可是场地、礼服都订好了。”
陈玉琳笃定的语气,让在电话线另一端的东方烈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
“妈,这事你当真,呢……”
东方烈望着突被挂断的电话叹了口气,“难不成妈这次是玩真的?”
他紧蹙眉头低喃,“不行,得想个办法应付过去,省得到时候被打鸭子上架,事实成真可就飞不了了。”
“总经理,“强生’的代表来了。”
张秘书的声音从扩音器传出,打断了他的沉思。
东方烈按下闪着红灯的内线,“Miss张,你先带他们到会客室,我马上到。”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份红色的档案夹,再次浏览这份重要的资料,这是能让“东升”转型成功的重要合的。
十年前,东方烈自母亲手中接下父亲创立的营造公司,或者该说已被其母扩张的建设公司——“东升” 。
前五年,他致力于建设公司的发展,因看好电脑市场,遂跨行电脑界,研发自己的品牌,终于在去年打开了内销市场,而今年则是转玫外销的重要时机。
“强生”就是东方烈欲将东升电脑外销海外的第一站,今天的合约若能谈成,美国将是除了台湾以外,第一个能看到东升电脑的国家。
东方烈合上红色档案夹,起身迈开他慎重的第一步。
两个钟头后,东方烈神情愉悦地走进总经理办公室,他拿起话筒拨内线到总务室。
“陈协理,公司与‘强生’的签约仪式排在这个星期五下午……对,三天后,相关事项由你安排……嗯,那天晚上顺便办个酒会……好,找外烩来,由你全权负责。”
东方烈放下话筒,伸了个懒腰。“事情终于告个段落,就等礼拜五的签约了。”
他看了眼手表,决定提早下班回家与母亲好好的聊聊,看能不能打消她的决定,或许那场荒唐的婚礼还有取消的可能。
红色档案夹再次被锁进黑暗中,等着三天后重见天 日时,为“东升”立下大功。
※ ※ ※
“好,我们一定会准备好………是的,没问题…… 嗯,菜单晚点儿会先传过去,谢谢您,再见。”
芳敏秀话筒一丢,随即连跑带跳的奔向厨房,兴匆匆的宣布。“各位,咱们‘和风’大显身手的日子来了!”
紫娟放下手里拿的蔬菜,笑着提醒,“芳姐,小心点儿,你前面的地板有水渍,当心滑倒。”
若非她已知芳姐已届中年之龄,单瞧芳姐活绷乱跳的动作.可能会以为芳姐是未成年的活泼小女生。紫娟缓缓走向已被众人围住的“和风”老板娘身旁。
芳敏秀抚着微喘的胸口,笑咪咪地说:“各位,刚才我接下了‘和风’第一宗外烩订单,时间就在三天后。”
紫娟语气怀疑地问:“外烩?”
芳敏秀点头表示,“没错,是外烩订单,刚才‘东升’的陈协理,呃,就是晚上常来的那位陈先生。’
她见大伙恍然大悟的表情,又接着说:“三天后,也就是这个礼拜五,他的公司‘东升’要办酒会,他请我们办外烩。”
“哇——是那个‘东升’?太好了!芳姐,我们快出名了!”午餐部的主厨汤尼语气兴奋地和旁人讨论。
紫娟听闻这项消息并未如众人般的高兴,反而陷入苦思。
“阿娟,怎么了?”芳敏秀发现到她的异常。
“芳姐,‘东升’的员工应该不少吧?”紫娟若有所思的问。
芳敏秀颔首反问:“有何问题吗?”
“几个人?”紫娟见芳敏秀眼神犹然迷惑,又说:“我们要准备几人份的餐点呢?”
“陈协理说只有台北总公司的人参加而已,人不会很多吧?”芳敏秀神情不解地望着她的手下爱将。
“如果我没记错,‘东升’的总公司是位于敦化南路上的一栋十五层楼高的大厦里。”
紫娟见她依然不知事情的严重性,又接着说:“十五层楼都是‘东升’的,员工少说也有四、五百个喔!”
“天呀!我们店里只有四名厨师,加上服务人员还不到二十人,除了要搞定四、五百个人的胃,还得弄妥店里的客人,我们又是日式料理,食物不能久放……”芳敏秀拍了拍额头,“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不行!得赶快和陈协理再次确认。”
芳敏秀说罢,随即跑向电话,完全没有身为老板娘该有的形象。
紫娟看芳敏秀热络地拿电话与那头的人交谈,深知芳敏秀既已阿莎力的答应对方,必定会将任务执行到底,她开始思考该如何克服这次外烩的技术上难题。
“芳姐,怎么样?有几个人?”汤尼紧张地问道。
芳敏秀吐了口大气,“还好,只有一半的人参加,大约三百多个人,实际人数明天可以确定。”
“芳姐,那我们人员怎么分配呢?”服务生阿星关心地问。
“这个嘛……”芳敏秀想了想才说:“店里由二厨留守,主厨全到外烩现场,服务人员由晚餐部的人员出任,午餐部的人员留守店内,星期五我们只接已预约的客人,临时客不接,至于外烩的菜单……这个就伤脑筋了。”
“我有办法。”紫娟知道她的问题点,已想出因应对策。
芳敏秀双眸发亮。“真的?”
“嗯!”紫娟颔首说:“揖次外烩的菜单我们可以采中、日合并,我可以负责做港式蒸食、茶点,汤尼可以做日式的部分,而串场工作就由芳妹你负责。”
“咦?阿娟,你会做港式料理……呀!对了,你提过以前你曾在港式茶楼待过。”芳敏秀楼着紫娟的肩笑说:“太好了,这下没问题喽!”
“来来来,阿娟、汤尼,我们快来研究该推出哪几道莱,这可是我们‘和风’的第一次哦!”
芳敏秀烦着“和风”的主厨们围着一张桌子,兴致勃勃地讨论各项细节。
※ ※ ※
三日后
东方大厦的地下一楼员工餐厅,一场庆祝酒会的准备工作正如火如茶的展开。
外烩的工作人员一早就抵达会场开始准备工作,唯独芳敏秀和而名员工到批发市场采购材料未到达。
“奇怪?都快日正当中了,芳姐怎么还没过来?”紫娟担心地瞄了瞄大门人口,要手用力揉着面团。
好像回应她似的,芳敏秀跛着脚和一位陌生男子推着材料走进来。
紫娟连忙跑上前帮忙,走近一瞧,才发现芳敏秀的手脚都包了白色纱布。
她接手芳敏秀的位置扶住竹篓。“芳姐,怎么了?你怎么受伤了?”
芳敏秀先向送她回来的善心人土道谢后,才说二 “还好有他的帮忙,这些材料才来得及送达。”她目送那位善心人士离去。
“怎么回事?阿华他们呢?”紫娟担心地问道。
“车祸…”
原来芳敏秀一行人在回来的途中出了车祸,随行的两名员工已自行到医院包扎伤口,而她为了及时将材料送达,不顾自身伤痕累累,当街拦计程车,打算先将货送到会场再到医院,是好有善心人士帮忙,不但开车送她过来,还拿了急救箱让她先简单处理伤口。
“都怪那根电线杆,还好他们俩的伤不严重,只是我的车又得进厂大修了。”芳敏秀简略这出车祸过程。
“芳姐,我看你还是快到医院检查一下伤势。”紫娟担忧地看着她。
“可是……”芳敏秀不放心地瞧了瞧正在忙的工作人员。
“你放心,这里有我和汤尼,我们的能力你是知道的,你放心的去医院吧!”紫娟以轻松的口吻安抚她。
“可是……”
“芳姐,我向你保证绝对没问题。”
芳敏秀压着阵阵抽痛的太阳穴,心想,自己已体力不支,若留下来,大概也无济于事吧!
“好吧!这里就麻烦你了。”
芳敏秀的决定让紫娟松了口气。“芳姐,找个人陪你去吧!”紫娟唤住已转身的她。
“不用了,我搭计程车,很快就到。”芳敏秀挥挥手,朝门口走去。
“芳姐,我送你上车!”
紫娟记下计程车的车号,开始思考该如何调整工作内容。
“阿娟,你怎么站在门口发呆?”汤尼好奇地问她。
她回过神和他一道走进会场。“汤尼,有联络到你的朋友了吗?”
“嗯!他身体不太舒服,刚刚跑去看医生了。”他语带担忧地道。
“真巧!芳姐和阿华他们也看医生去了。”
“怎么了?”
“他们回来途中出了车祸。”紫娟突然想到解决人员不足的办法。“汤尼,今晚人手不够,我想我们可以……”她挥手示意现场的工作伙伴一道讨论。
结果,他们决定将原本的现场主厨操作由一位变两位,借此减少服务人员的工作量,且让以两位主厨为中心的工作小组,能视现场状况做出适当的应变。
“和风”首次承接的外烩,是成是败,只有等酒会开始才得以揭晓……
※ ※ ※
“啪啪啪……”
如雷贯耳的鼓掌声结束了“东升”的签钓仪式,开启了“和风”的成败关键。
白色制服、白色围裙、白色头巾,一群白衣服务人员聚集在酒会会场正中央,他们有男有女各司其职,个个忙碌却不慌乱,若要比谁心细,端看白衣的污点即可得知。
“小朱,帮我调面衣。
“阿星,麻烦你调煎堆的浆。小朱,小心,你衣服沾到了……”
紫娟调酱料的同时,不忘留意助手们的动作,忙碌的她没时间瞧台上大老板们的签约。
“小朱,我需要醋饭。”汤尼捏着寿司低声唤道。
忙,是“和风”人员目前的写照,当四周掌声响起的刹那,更将他们推入忙碌的高潮,
“公司这次真特别,竟然请厨师现场操作。”
“可不是,食物又热又新鲜。嗯!这生鱼片几乎入口即溶。”
三五成群的小圈圈,陆续传出对食物的赞叹声,偶尔有一、两句,“快!你排那个位置,我排这边。”
尝鲜虽需排除,与会者却未传出抱怨声,人手一盘 边吃边排除,顺道与前后同事联络感情。
“陈协理,你们总务室这回请的外烩不错哦!”张 秘书笑着说。
“当然不错。”陈协理扬眉吐气瞧了瞧前面的两列 队伍。
张秘书吃下最后一份军舰卷,“呃!总经理在找我了,陈协理,麻烦你帮我拿一份广式煎堆,我一会儿就过来。”她没等对方答应即将空盘交给他,朝她的上司走去。
“咦?Miss张你……”陈协理瞧了瞧手里的空盘,无奈地朝人群走去。
“总经理,你找我吗?”
“嗯,Miss张,麻烦你拿两份寿司和生鱼片过来,强生’的代表们似乎特别偏好生食。”
“啊!是,马上来。”张秘书楞了一下,随即转身去办事。
东方烈瞧了眼前方的队伍,“真是的,怎么会用这种方式?我得找机会和陈协理构通。”他喃喃走向“强生”的代表。
人群逐渐从会场正中央散至各处,众人见老闯与贵实已先行离开,纷纷丢下谨慎心清高谈阔论,个个谈是非论时势,好不愉快,没有人注意到老板又折返回了会场。
唉!总算将贵宾送出门,该填填自己的肚子了。东方烈望着前方的尝鲜队伍,决定先从人数较少的队伍下手。
汤尼迅速地将手卷。军舰卷、生鱼片放人盘中,交给前面等候的客人,“请慢用。”
东方烈将他等的食物接过来,转身时,眼角余光突然瞄到一张似曾见过的脸孔。
咦?她好像是那天那个……是她吗?她怎么会在这里?东方烈端着食物退到一旁的角落,仔细观察那名正在忙的女厨师。
应该是她没错,那张圆圆的脸,再加上单眼皮,还有那一头短发……高度也有一百六十公分以上,可是她怎么会在那群人之中呢?
过了一会儿,东方烈已确定那名女厨师就是那天那个“她”,那个原本要和好友省仲仁相亲的女人。
“可惜仲仁没赴约,乎白少了一个厨师女友。”他夹起一块生鱼片放人口中,双眸依然注视着前方的佳人。
认真工作的女人真美,散发着坚强的韧性。东方烈 场起唇角,仔细打量前方的美景。
她称不上漂亮,甚至有点平凡,丰腴的身材、圆润 的脸蛋,单眼皮让她的眸子显得小了点儿,若真有特别 的,只有她的肤色,奶油白的皮肤让人忍不住想尝上一口。
她不美,但狠耐看。东方烈俏俏在心中下了结论。
紫娟完全不知有这视线正在打量她,好不容易前方 没有人排除,她赶紧乘机喝杯水喘口气。
“阿娟,我”
汤尼犹豫的诸调,让紫娟停下喝水的动作。
“怎么了?”她关心地问道。
“阿娟,我……我朋友他……”汤尼搔搔自己棕色的短发、神情担优地说:“我刚刚打电话回去没人接,我怕他身体不舒服,我怕……”
“扬尼,你想回去看你朋友,对吗?一她直接道出他心底的想法。
“可是酒会还没给束,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紫娟拍拍他的手,“没关系,剩下的有我和阿朱他们在,也差不多了,他们该吃的也吃过了,大概不用半个钟头我们就可以收摊回府喽!”
“你确定你一个人可以?”他不确定地问。
“嗯哼,我道部分的材料也差不多用完了,可以先结束掉寿司吧,我一个人就行了,似快走吧,万一你朋友……”紫娟语带担忧地说。
“阿娟,我欠你一次,尾巴就让你收了。”汤尼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朝门口走去。
紫娟勿匆将杯子里的水喝完,再次投入工作现场。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好像才过了几分钟,聚集在会场的人群已然散去,只剩小猫两、三只,围在角落窃窃私语。
“唉!总算忙完了,这一次可真是忙翻了。”紫娟 揉了揉僵硬的臂膀。
“就是呀!回去得向芳姐诉诉苦,下次请她量力而 为。”阿星倒了杯水,仰头饮尽。
“来吧!大伙儿一鼓作气,把东西收拾好再休 息。”紫娟吆喝着伙伴做善后工作。
※ ※ ※
紫娟再次巡视现场有无遗漏之物,“OK,总算可 以收工回家了。”她推着最后一批器具朝电梯口前进。
“需要帮忙吗?”低沉的男子声,划破寂静的会场。
紫娟被突如其来的询问吓了一跳,连忙转身瞧向来音。
“怎么让你一个人推呢?”东方烈迳自接手推动推车。是他,那个请她在“本善”白吃白喝的家伙!紫娟立即想起了他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是来向他收费的?她喃喃跟上已走远的身影。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紫娟趁着等电梯的空档开口询问心中的疑问。
咦?她不知道他?东方烈转头注视身旁的她。
“你该不会也是这里的员工吧?”她暗自希望他是。
“呃……可以这么说,我每天都会来这栋大楼工作。”东方烈并不想说明自的身分。
紫娟松了口气,心想,还好他不是来计回那顿餐费的。
她笑笑说:“哦,那你觉得今天的食物如何?好吃吗?”
她轻松的态度,让他更不打算说出自己是“东升”的老板。
“嗯,满不错的,只有需要排队远点比较美中不足。”
“唉!临时出的状况。”
“怎么说?”
紫娟耸耸肩道:“芳姐她,呃……我的老板和几位同事在来的途中出了车祸所以人手不足。”
“严重吗?”
“大概没事吧!”紫娟吁了口气,“说实在的,我还不知道他们伤势如何?等我将东西送回店里,应该就能知道了。”她猜芳姐大概会回店里休息兼坐镇。
“你一个人送吗?”东方烈将推车推人电梯内。
她按下楼层,“不是,还有阿星,他负责开货车。”
“其他人呢?”他记得外烩的工作人员有近十个人。
“我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今天真够他们累的了。”她按着电梯门,让他将东西推出去。
“车子呢?”
“在那里,阿星正在热车。”她比着斜前方的一辆货车,“谢谢你,我自己推过去就好了。”
“为女士服务是应该的。”他笑着注视她,“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会想当厨师呢?”
“呃……因为我爱吃嘛!瞧我的吨位就知道了呀!”她淘气地眨眨眼,朝他挥手道别。
东方烈站在原地,看着她朝前方的亮光走去,强烈的车灯模糊了她的身材。
“是这个原因吗?”
亮光缓缓朝出口移去,停车场又再度陷人昏暗,只剩阵阵污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