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一时间又迅速的往后推进了半个月,黎安真拚命想找机会和唐律谈一谈,结果却发现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的任务。
“老公,你觉得累吗?”
“很累。”
第一次的尝试失败,因为她不能拖着疲累的他说话。
“老公,你有没有空?”
“没有。”
第二次失败,因为他都说没空了,她怎么还能打扰他?
“老公,我们谈一谈好吗?”
“好,但是等一下。”
然后第三、四、五、六……不知道有几次,当他说了“等一下”之后的结果,不是等到她睡着了,就是等到他忙到忘了这件事,再不然就是突然有事,例如有重要电话要听、有急事要赶着出门等等,结果一样都是失败。
唉唉唉,真是三声无奈。
为什么他们夫妻俩会变成现在这样,连想找个可以坐下来谈一谈、聊一聊的时间都没有呢?
他的工作太忙真的是一大问题,问题是她也不能因此叫他不要工作呀,因为他所继承的事业可是爷爷和叔叔倾尽半生努力打拚下来的事业,他有义务必须好好的经营、守成才行。
总而言之,在经过半个月的一筹莫展之后,黎安真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好故技重施的再度走进餐厅来找上班中的老公了。
一见到她出现,经理立即和上次一样朝她迎了上来。
“夫人。”他恭敬的叫道。
“不必招呼我,我是来找总经理的。他在楼上办公吗?”她问。
“是。”
“我上去找他。”不想再犯上回的错,黎安真直接说,然后搭电梯上三楼。
这间唐氏餐厅的本店占地近五百坪,两百坪做为停车场,前方庭园造景约有一百坪,剩下的才是餐厅主体建筑,约占地两百坪,共有三层楼。
一楼的餐厅采开放式,二楼则为包厢式的,但包厢可自由调整大小,要容纳上百桌的喜宴绝对没有问题。她和唐律当初结婚时,就是在这里宴客的。
三楼的设置和二楼很像,不过餐厅的部份只占了一半的面积,另外一半是唐氏餐饮企业公司的所在地,也是所有行政人员上班的地方。总经理的办公室当然也在那里。
推开雾面玻璃,她走进公司大门,坐在最靠近门边的总务小姐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开口才说了一个“请”字,立刻瞠眼认出她来。
“总经理夫人。”她脱口叫道,办公室里其它低头办公的人闻言,纷纷抬起头来。
“我来找总经理的。”黎安真微笑的说明自己的来意,然后轻点了下头,径自朝总经理的办公室走去。
她虽然不常来这儿,但也来过几次,所以不需要人带路。
总经理特助兼秘书的座位就在总经理室的正对面,李特助突然见到她的出现也是一整个惊讶,立刻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总经理夫人。”他恭敬的。
“总经理在里头吗?”她问。
李特助点点头。
“有客人在里头吗?”
“没有。”他摇头。
“那我可以进去吧?”
“当然。”李特助立刻点头如捣蒜。她是老板娘耶,即使总经理室里有客人,他也不敢随便阻拦她呀。
“谢谢。”黎安真颔首道谢,转身直接走到老公的专属办公室前,推门而入。听见开门的声音,坐在办公桌后的唐律自然而然的抬起头来看向来人,愕然的看见老婆出现在他面前。
他眨了眨眼,不禁皱起眉头来问:“你怎么来了?”
“来查勤呀。”她嘴角微扬,开玩笑的回答。
“我做了什么?”他问她。
“没时间陪老婆算不算?”
他的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些。“你知道我工作忙,有很多事要——”
“要做,我知道。”黎安真迅速的接声道,一顿后接着说:“老公,我不是真的来找你抱怨的啦,而是有件事想和你说。”
“可是我现在正准备要出去,怎么办?你要来之前,应该要先跟我说一声的。”唐律收起桌上的文件,起身拿起披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
“你要去哪儿?”她也皱起眉头。
“去新竹分店。”
“那我和你一起去,我们车上说。”她迅速决定。
“我不确定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没关系,如果你要忙到很晚的话,我会自己先搭车回来。”
“可是待会儿在车上,我有公事要和李特助讨论。”
“李特助也要去?”黎安真怔住,她以为要去的只有他而已,如果车上多一个李特助的话,那就真的没办法了。“老公,你可不可以晚个十分钟再出发?我们谈一谈。”
“没办法,因为我已经要迟到了。”他拿起公文包,走向门口。
“等一下,老公。”她圈住他的手臂,拖住他的步伐。“既然都要迟到了,多个十分钟也没差。我只要十分钟就够了,可不可以给我十分钟?”
“够了,别闹了。”他将她的手从手臂上拿下来。“十分钟对商人来说,足够谈成一笔大生意了。你又不是小孩子,别无理取闹。我走了。”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去。
看着他离去,消失于门后的背影,黎安真的心有种受伤的感觉。她被抛下了。虽然他是为了工作、为了公事不得已才抛下她离去的,但是她不知道,她就是有种被他抛弃了的感觉。心闷闷、酸酸、涩涩的。
不能这样。
她迅速摇头,用力的将自己摇醒。
老公这么辛苦努力在工作,她应该要骄傲与感激才对呀,毕竟不是每个男人都能像他这么有责任感,又肯吃苦耐劳的,尤其是他所拥有的家产早足够他们一家人吃香喝辣的过一辈子了,根本用不着他再这么辛苦工作。
她的老公真的是一个不可多得的绝种好男人。
唉,算了,谁叫她今天来得这么不是时候呢?
再找机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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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一个月,两个月,半年……黎安真的心愈来愈闷,也愈来愈酸涩,因为她始终找不到时间可以和老公谈一谈。事实上,不是她找不到时间,而是老公根本就不愿意和她谈,她终于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伤人的真相。
她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不太想和她说话,甚至偶尔还会对她露出不耐烦的表情。
有一次,她真的忍不住了,直接闯进他说还有工作要做,结果却一个人待在那里挂网的书房里找他。
“老公,我们谈一谈。”她直接对他说。怎知他的反应却是——
“你很烦耶。”
那是她婚后第一次感觉到心冷,二话不说,直接关门离去。
那天晚上,她没有回房间睡觉,而是跑到儿子的房间和儿子一起睡,而他,没有来找她。
结婚三年半多,那可以说是他们夫妻俩第一次吵架。其实与其说是吵架,不如说是冷战,因为他们俩根本就没吵过,只是她气闷得不想理他而已,而他则维持着先前不变的生活态度。也之所以,她这才发现一件事,那就是过去半年来,他们夫妻之所以还能有互动,全都是靠她一个人在那边苦撑着,少了她的主动与讨好之后,这个家,还像个家吗?
他们夫妻俩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却始终想不出个答案。
他工作忙不是理由,因为说几句话花不了多少时间。
那么是外遇吗?他在外头有了别的女人?
可是他却天天都回家,除了出差到外地之外,没有外宿过。至于出差的时候有没有,她就不能确定了,可是从常常跟着他一起出差的李特助口中听来,他的总经理绝对是个“爱妻大丈夫”,这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总经理更爱老婆的男人了。
说真的,半年前如果她听到这话,绝对会腼眺的举双手赞成,可是现在她该说什么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冷淡?他是不是已经不再爱她了,觉得腻了,不想再继续与她做夫妻了?
“你想离婚吗?”有一天,她终于遏制不住的在儿子睡着后,直接闯进他的书房间。
他似乎有些错愕,但又好像是她看错了,因为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反问:“你呢?你想离婚吗?”
不,她不想。但是如果他想的话,她可以成全他。
她看着他,沉默不语。
“你希望听到什么答案?”他跟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平静地开口。
黎安真很想反问他:那你呢?你又希望听到什么答案?而且重点是,我的希望对你而言有用吗?是否我说出来了,你就会为我实现?
不,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因为就连她希望他能给她十分钟,坐下来好好的和她谈一谈,他都一脸不耐烦的嫌她烦,他又怎会在乎她的希望呢?
“我没有任何预设答案。”她面无表情的回答,因为希望只会失望。
“是吗?”他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不是。她希望他回答说不想。
她希望他对她发脾气,怒不可遏的质问她怎能说出离婚这样的话,而不是不愠不火的看着她,平静的问她“是吗?”
她希望他能有一些在乎她的反应,不管是生气、愤怒还是什么。
她希望他能说你坐下来,我们好好的谈一谈,然后把话说开,把问题解决。
她希望他对她说,我还是爱着你的。
“我知道了。”他说。
她看着他,心里茫然的问着: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了?
“我不想离婚,但是我会搬出去。”唐律对她说。
“什么意思?”她的脑袋一片空白,浑身发冷。
“我们暂时分居吧。”
“分居?”她无法了解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意思。分居?分开来居住?他的意思是想和她分开来住?难道他已经讨厌她,讨厌到再也无法容忍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每天都要看到她了吗?分居,他竟然说要和她分居?!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为什么?
“我会尽快搬出去。”他说。
她抬头看着他,心里在哭泣,脸上却面无表情。
“不。”她说。“这里是你的房子,唐家的房子,如果有谁要搬出去的话,那个人也不会是你。”一顿,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赌气般的对他说:“我会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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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你就搬出来了?”
“嗯。”
“然后,你们夫妻俩就这样一直分居到现在?”
“嗯。”
“然后,他都没再开口叫你搬回去?”
黎安真摇了摇头,鼻头酸涩,有股想哭的感觉。
“而你也没有说想要搬回去?”
她再度摇头。
艾采儿瞪了她半晌,终于无力的抚着额头,“我真的快要昏倒了我!”
怎么会有这么夸张的事,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一对夫妻呀?竟然就这么不清不楚的分了居,然后又不明不白的把问题摆烂到现在也不去解决,而且一摆就是摆上六年,她真是快要昏倒了啦她!
这对夫妻到底在搞什么呀?
“我问你,”她深吸一口气,认真的盯着黎安真,“你为什么不开口跟你老公说你想搬回去跟他一起住?是因为你对他已经没感觉了,不想再和他做夫妻,当他的老婆,还是你喜欢现在这样分居两处的生活?”
黎安真抿着嘴巴,低下头,没有回答。
“如果真是这样,”艾采儿把沉默假设成默认。“你们俩干么不干脆一点,直接把离婚手续办一办,还对方自由?这样双方嫁娶也方便。”她依然沉默不语。
“你别闷不吭声,安真。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否还爱着他?”艾采儿一脸严肃的紧盯着她。
黎安真扯唇想笑却笑不出来。
说出来也许会有人觉得很好笑,也许有人也会嗤之以鼻的说不信,但是——“爱。”她哑声道。
她爱到心都痛到麻木了。
这些年来,他们虽然没有离婚,却分隔两地各过各的生活。带着儿子的她,没有人会错认她单身,可是他呢?他英俊、多金、年轻,又拥有令人称羡的成就与事业,根本就是个女人眼中的金龟婿、完美情人。
过去这六年来,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与她分居后,他过的是怎样的生活?
是一个人的生活,还是两个人生活?他!有女朋友吗?每每想到有个女人和他同居,享受着过去曾经属于她的温柔与疼爱,她的心就会传来一阵紧缩的疼痛,真的好痛、好痛。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主动一点,告诉他你想搬回去跟他住?”艾采儿看着她握紧的拳头,柔声问道。“即使利用儿子,说儿子希望爸爸妈妈能够住在一起,说儿子希望能有一个完整的家之类的。这么好用的理由,难道你不会用吗?”
她不是不会用,而是——
“如果我说出来了,结果他却拒绝呢?”她哑着声问。
艾采儿怔了一下,皱起眉头。
“现在的重点应该不是他会不会拒绝你,而是你连试都没有试,就先选择了放弃。”她对她说,突然有股好想找根棒子来,把她一棒打醒的冲动。“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们夫妻俩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黎安真倏然看向她,带着无助、悲哀与痛苦的脸上燃起了一抹小小的希望。
“你们夫妻俩最大的问题就是缺乏沟通。”艾采儿解开谜底。
她怔愣的看着她。
“什么问题都不解决而是丢在一边摆烂,以为不去理它就会没事。你们的婚姻不出问题,才怪!”艾采儿继续说。
黎安真摇头。“我一直想和他谈,但是他不愿意和我谈。”她觉得他们的问题不是缺乏沟通,因为她一直想和他沟通,是他对她的态度变变淡、变不耐烦了。他根本就不想和她说话,而她却完全不知道问题究竟出来不,也许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承认那个可能而已。他已经不爱她了。心又重重地紧揪了一下,痛得她差点喷出泪来。
“我问你,你有坚持到底吗?”艾采儿直视着她问。
“我试过很多次。”虽然那都已经是六年多前的事了,但每回想起她努力想靠,而他却不断找借口把她推开,她的心还是会痛。
“但是却从来没有坚持到底过,对吗?”艾采儿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一语中的。
坚持到底?他不理她,她要怎么坚持到底?黎安真只觉一阵苦涩。
看着再度低头不语的好友,艾采儿轻叹一声,摇了摇头。“你们真的应该要好好的谈一谈,把你心里所有的疑惑、问题,想和他说的话,全部和他摊开来说。”她苦口婆心的说。“你说你还爱着他,那么他呢?他还爱着你吗?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你用力想就想得出来的,也不是你希望、你认为,或者是逃避不去想它,它就会突然冒出来的。你必须和他面对面,看着他的眼睛,听他亲口说出来,那才是真正的答案。其它问题也一样。”
采儿说的道理她都知道,问题在于——
“如果他还是跟以前一样,根本不想和我谈呢?”她无助的问,脸上写满了不安与恐惧。
“如果……如果他说他已经不爱我了呢?”她终于说出自己最大的恐惧。
“所以,”艾采儿静静地看着她。“你不和他谈,就可以让他爱你吗?你要自我欺骗到什么时候?”
黎安真的脸色一阵苍白。
“安真,你不要怪我说得这么直接。逃避是改变不了任何事实的。”她语重心长的说。黎安真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她不知道,她就是没办法,无法接受那一刻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也因此,她宁愿选择摆烂。
“况且你又还没问,干么事先就往坏处想?”一顿,艾采儿蹙紧眉头,小心翼翼地问:“难道说,你知道分居这些年来,他有交往中的女人?”
她面无血色,反应迟顿的摇摇头。
“摇头是代表没有,还是不知道?”
“我不知道。”
太好了,答案竟然是不知道。艾采儿顿时充满了无力感。
她抿着唇瓣,皱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想了一会儿,突然朝她伸手命令,“手机拿来。”
“要做什么?”黎安真不解的问,将手机从包包里拿出来。
“择日不如撞日。我帮你打电话,叫你老公今天下班之后过来,你们俩今天就把话说清楚,大吵大闹也要和他把话说清楚。速战速决吧,免得害我今晚失眠。”
闻言,黎安真迅速把刚递送出去的手机给收了回来。
“你干么?”艾采儿注意到她的动作。
她摇头。“这样太突然了。”
“就是要突然才好,免得你东想西想,不知不觉又虚度另外一个六年。手机拿来。”艾采儿朝她伸手道。
“我会自己打给他。”她迅速的摇头道。
“什么时候?”
“我……等我做好心理准备的时候。”
“那是什么时候?”
“采儿,你——别逼我。”
“你真的要我别逼你吗?”她凝望着她,“你之所以跑来找我,告诉我这么多关于你们夫妻俩的事,难道不是希望我可以告诉你该怎么做才能改变现状,最好还能够顺便推你一把吗?”
她澄澈的双眼中透着理解与智慧的光芒。黎安真怔怔地看着她,脑袋像是突然被人敲了一记的感觉。她真的是想要有人推她一把,才来找采儿,并将过去从未对人说过的私事告诉采儿吗?
“不要再犹豫不决,担心这担心那了,安真。”艾采儿望着她柔声说。“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你也该为了小厉鼓起勇气,打破这悬了六年的僵局。我言尽于此,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