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多,薄雾袅袅。
整座寂静的诚实被深蓝色笼罩,随着时间流逝,雾气散去,深蓝逐渐变幻为柔和的金色灿光。
五点整,闹钟滴滴滴短促的响起。
蒋国法伸手探出羽绒被外,按下闹铃键,铃声戛然而止,还给清晨一个宁静。
花了一分钟让脑袋清醒过来,下床走进浴室盥洗。
十分钟后,蒋国法换上蓝色连帽运动服、穿着慢跑鞋,颈项挂着白色毛巾,一手拿着水壶,走出屋子,沿着宁静的巷道晨跑。
十二月的天气更冷了,清晨的温度只有十四、五度。
向来不畏寒的他也套上一件连帽外套,抵挡清晨的寒意。
他习惯绕着附近的巷子跑,约莫跑个半小时后,才会前往附近的社区小公园做运动。
运动完毕,浑身舒畅的他,踩着愉悦的步伐返家。
从信箱抽出报纸夹着进屋。
他将报纸和水壶搁在厨房餐桌上,随后走进卧房里的浴室冲澡梳洗。
温暖的水流滑过精硕的身躯,手掌心里是薰衣草香的沐浴乳,他用双手搓揉出泡沫,从头到脚抹上有着淡淡香气的沐浴乳。
仰头,畅快冲洗去身上的细致泡沫,他闭眼想着心爱的女人——杜蕬蕬。
她为了拍摄新年慈善年历,赴上海工作一个星期。待年历拍摄结束后,将会返回台湾转往垦丁,在垦丁待上几天,进行广告拍摄。
等垦丁的工作结束,杜蕬蕬将会有十天左右的假期。
昨晚她透过手机简讯,开心的跟他提出出过度假的计划,夫妻俩好久没有一起旅行了。
他们讨论了一个小时,最后定案前往苔里岛,到时候各自搭机前往,住进隐密性高的顶级饭店内,避开记者耳目,不受拘束的度过甜蜜假期。
为了配合她,他今天进办公室后会立即排休,并安排出国事宜,才能陪;老婆出国好好放松,共度两人世界。
一身神清气爽,蒋国法围着浴巾走出热气氤氲的浴室。
他拿着吹风机将头发吹开,抽去浴巾穿上衬衫西裤,挽着袖子走往厨房替自己准备早餐。
做了简单的起司三明治,煮了一杯咖啡,他坐在餐桌前独自用餐。
早晨的宁静时光如此美好,他一向喜欢这段时间。
冷不防,一记撞击声和随之而来的玻璃碎裂声,扰乱了早晨的静谧。
皱起眉头,他放下咖啡火速起身,大步走往客厅。
客厅的玻璃窗被砸毁,玻璃碎落一地,一个包裹着黑布的物体落在地板上。
他冲出门,欲追出去逮人。但他只来得及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连帽外套;骑着单车的瘦小身影消失在巷口转角。
原本想追上前,长腿才跨出,心里掂量一下距离,他念头一闪,顿下脚步。
蒋国法转身飞快回到屋内,找来一双手套戴上,捡起那个不明物体,将黑布打开。
里头是一只布偶和一张折叠方正的白纸,布偶被拆开,用着不纯熟的缝纫手法重新缝合过,里头的棉花换成碎石头,胸口插着一把塑胶刀,扭曲的伤口用红色油漆制造出血迹。
他拧紧眉,打开纸张看着……
下一次,受伤的不会只是一只布偶。
要活命的话就收手,别执迷不悟的追查下去,否则受伤的人将可能是你,还有身边的亲人。
蒋国法寒毛直竖,心口微微泛冷,背脊阵阵发凉。
这是警告!
凝着俊颜起身,他走回房内。
半晌,他拿着手机回到客厅,仔细的将凌乱的现场拍下,接着打电话给熟识的方警官,报警备案,要求警方协助调阅监视器以及加强附近的巡逻工作。
方警官答应他会在最快的时间内完成他的请托。
二十分钟后,蒋国法把现场收拾干净,将布偶、黑布以及纸张装进袋子里,一脸沉重的出门上班。
处理着公事时,他思索着自己得罪了什么人?抑或,这只是临时起意的恶作剧?
凭他的直觉,恶作剧的几率很低,挟怨报复的动机居多。
身为检察官,处理的案件五花八门,他经手过很多案子,嫌疑人落落长,暂时无从确认是谁在警告他。保险起见,他不能掉以轻心。
一整个上午,蒋国法一一过滤正在处理的案件,试着找出嫌疑人。
经过一番分析,他认定魏雄嫌疑最大,但即便心里怀疑,却不敢妄下结论。
稍晚,方警官打电话来。
“有拍到人吗?”他拿着手机,一手扯松领带,走到办公室外的通廊透透气。
“拍是有拍到,不过对方全身包的很紧,还戴着墨镜和口罩,根本就是有备而来,他是经过变装并偷窃自行车前往你的住处。经过一路追踪,他把自行车丢弃在路边,身影消失于一条小巷内,那条巷子没有摄影机,估计是进入箱子后,又变装从另一个方向离开。”真是有够狡猾。
他的眉头皱得死紧。
“所以,追不到人。”
“还要持续追查,我会尽力。”方警官只是先将初步的追踪结果知会他一声。
“对方有留下任何威胁的字眼吗?”
“有。”
“证物呢?你有带着吗?”
“嗯,不过我想他应当不会笨得留下指纹。”
“的确,根据影像中显示,那个人有戴手套。”
蒋国法吞下一句咒骂,他跟方警官交换了一些意见后,挂了电话。
“学长,侦查庭十分钟后开始。”邱大山抱着资料走过去,提醒他。
“大山,麻烦你找人拿着这些东西抽空跑警局一趟。”他看看表,转身走进办公室。
“把这个拿给方警官。”
“这是……”
“显然有人想对我不利。”
邱大山脸色微微一变。
“是陈议员吗?我们积极查他和电玩业者往来的资金动向,惹毛他了?”
“不知道,目前不能妄下定论。”他说着,从抽屉将物证交给邱大山。
“我立刻找人送过去。”邱大山拿着证物先行离开。
“我会直接去侦察庭,待会儿见。”
蒋国法坐了下来,整理资料。
也许,事情很快就有结果,方警官办案能力强,要找出威胁着应当不难。
他咽下一口忧心的轻叹,拿起放在桌角的马克杯,喝了一口苦涩的冷咖啡。
揉了揉皱褶极深的眉心,他重新打起精神,拿着资料走出办公室,接下来有一场侦察庭,他得聚精会神,专心应付才行。
傍晚,蒋国法准时下班返回住处,他一返家即整理行李。
方警官稍早又找出了一些眉目,传送调阅出的影像过来,根据他和邱大山的研判,加上他仔细过滤案子并根据影像比对,魏雄涉嫌重大。
恐怕是他不死心的搜证行为,惹毛了躲在暗处的魏雄。
前些日子,他连同方警官带着搜索票到魏雄租赁的民宅搜索,这件事在附近引起轩然大波,显然魏雄已经知情。
他害怕有朝一日被找出证物会难以脱罪,因此企图阻止他继续办案。
魏雄此举,挟怨报复的意味浓厚,倘若只是单纯恐吓他倒不怕,纯粹冲着他来也无所畏惧,他不可能因为受到威胁而停止办案。
他担心的是,丧心病狂的魏雄会找自家人麻烦。他有本领找到他家,难保不会找到他的家人。
他的父亲独自住在眷村力,处境危险。
妹妹则住在学校提供的教师宿舍,私立学校出入管理森严,安全上比较没什么疑虑。
至于老婆,他很庆幸自己跟她的关系并没有对外公开,而杜蕬蕬人在国外,安全上暂时无虞,为了不要让她担心,他打算等蕬蕬回国再做说明。
眼前,他要做的就是赶快找到充足证据,威胁必须尽快解除才行。
皱眉寻思着,蒋国法决定暂时搬回家跟父亲住。
他进房间收拾衣物,半小时后离开住处,开车返回眷村。
“国恩,是我,有件事我必须跟你说——”回到家里,他在门口先打电话给妹妹。
他将事情经过简单的跟妹妹说了一遍,要妹妹多加小心,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单独外出或落单。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爸呢?哥有什么安排?要不这样好了,我的公寓空着,哥说服爸先搬过去住一阵子吧。”
蒋国恩要他别担心自己,另外提出建议,要他们暂时住到她在眷村附近买下的新大楼住处。
那栋大楼门禁严格,访客出入都必须押身份证,并仔细登记,住户需持有加密磁卡才得以进出和搭电梯。
“嗯,我会跟爸说说看。”蒋国法又跟妹妹闲聊几句后便挂了电话。
一进门,已经收起面摊不做生意的父亲,晚年日子过得悠闲,他正在厨房煮晚餐。
“爸,我回来了。”他放下行李走往厨房门口。
“怎么不说一声就突然跑回来?跟老婆吵架了吗?哼,我就说那千金大小姐根本不适合你——”
“爸,我跟蕬蕬很好,没有吵架。”他尊敬父亲,也极力捍卫老婆,这些年来父亲对杜蕬蕬一直存在着偏见,他虽然很无奈,但仍会维护妻子。
“我回来是因为发生了一件事,这两天我会先住下来。”
蒋光看着儿子凝重的脸色,也不好再说什么。
“我煮牛肉面,锅子里还有一整锅的卤牛肉,这个牛肉是台湾的黄牛肉,我卤了好几个小时,很入味,你要不要吃一碗?”
“好。”大手抚着胃部,空胃发出抗议声,他这才发觉自己很饿了。
“我喜欢吃爸煮的牛肉面。”
“你先上楼洗澡,等会儿记得下来吃面。”下面烫青菜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蒋国法拾级朝二楼走上去,他将行李拿回自己的房间,取出换穿的衣裤,走过光线不佳的走廊,来到浴室冲澡。
蒋家老屋是两层楼的老建筑。
蒋国法和妹妹的房间都在二楼,不过妹妹也早搬到宿舍,整个二楼空荡荡。
蒋光的卧房则在一楼客厅后方,那间房以前是中风的蒋母和看护所住,不过蒋母已于三年前病逝,房间因此空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