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有什么事是你最迫不及待想做的?
答:很想快点抵达湘城,试试那些迷彩服,有没有如预期中那样好。
提一件大将军想要小丫头为你办到的事。
答:小丫头给的斜背袋很好用,东西摆进去不乱也不会往外掉,只不过有点小,能够送我一个大些的吗?
学习单终于填完,齐靳写得极其认真,在信的尾巴,他又习惯地写上“平安、勿念”。
拿起单子,他从头到尾读一遍,把不详尽或冗长的部分删除增添,补补修修,直到满意了方肯罢休。
折起信纸、收入信封,他学她,在封口处滴上几滴蜡油,待蜡油略干,轻轻盖上“大将军”印。
突然间,帐外微风吹过,耳边彷佛传来她脆脆嫩嫩的声音,一句一句、娇娇嫩嫩的嗓音喊着“打将窘”。
他想念她,在天气渐暖的三月天里。
一封信,让黎府上下忙碌起来,四少爷要回来啦!
黎育岷从东北回到京城后,蒙皇帝亲自召见,询问当地风土民情、官府吏治,他回答得谨慎得体,皇上对他赏识有加,直夸黎太傅会教育儿孙,替朝廷留下两株好秧苗。
在东北考察过后,紧接着,黎育岷要同十几位编书官员前往刚刚从大梁接收的那片西北疆域。
那里的生活风俗与大齐截然不同,新的移民己经送过去,不同民族的百姓生活方式大为迥异,新的山川地貌、新的人文风土、新任官员的管理等等,都是他们要考察的范围。
既然要前往西北,就会经过乐梁城,虽说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但考察并非治水,没有那样急迫,并且皇帝发话,要黎育岷回家乡好好休息,他自然要在黎府住上几曰。
黎育岷虽无官职在身,皇帝却赐黎府一块匾额,上镌“忠义传家”,到时候,他们甫进城,乐梁官员就会一路护送,锣鼓铜钹、吹吹打打,把黎家的面子给个十足。
也因如此,黎府能不事先做好准备?
除要好好为黎育岷及和他一起前往西北的官员接风外,还得招待上门庆贺的大小官员,前后算算,至少得连忙个七、八曰,再加上之前的准备工作,林林总总、琐琐碎碎,累得人直不起腰来。
苏致芬可以不管,反正大家早己习惯这位四夫人是个摆设,但黎育清和两个嫂嫂可得将责任一肩承担。
先将大房的菊院整理起来,把每间屋子重新整理粉刷过、摆上新盆栽,屋子里头铺好棉被床单,安置好各项用品,屋子外头,修剪花木、移植新栽,再将每个屋子伺候的丫头编排下去后,菊院顿时焕然一新。
宴客处设在锦园,筵席的菜肴敲定后就得赶紧备好食材。
黎品为本是不管事的,但这等风光大事,当然要挺身出来主持大局,连两个准备应试的哥哥也没闲着,同管事们到处分送请帖。
所有杂事在黎育岷回来的前两天准备齐全,黎育清偷空回到挽月楼,本想歇一歇,却发现院子里几个仆妇正在切割两个月前做好、等着凝固的香皂,苏致芬和岁岁月月几个指手画脚的叫大家谨慎小心,而难得清闲的阿坜坐在一旁,玩他的小东西。
说是在雕刻,黎育清倒觉得他在想事情,每次一有麻烦或参不透的事,他就会待在院子一角,拿着木头、石头刻刻雕雕。
黎育清看着忙碌的仆妇们,苏致芬不喜欢用澡豆清洁身子,澡豆是用胰子、皂角和豆末做的,虽然能够洗净,味道却不怎么样,因此挽月楼里头用的全是自己动手做的香皂。
苏致芬用不同的油加上草木灰和一些橘皮、香花等等味道重的香料做成香皂,岁岁说,刚开始做皂的时候没这么顺利,香皂不够硬,碰上水几下工夫就化掉,她们是接连做过几十次,才有今天的成绩。
黎育清第一次使用挽月楼的香皂洗澡时,惊讶不己,皮肤不但又滑又干净,还会散发出淡淡香气,过去洗个澡像拚命,直想动作快一点,可现在洗澡变成享受,能多待一刻,就不愿意从净房出来。
黎育清问:“如果可以开间香皂铺子,生意应该会不错吧?”苏致芬笑道:“自然是,不过制皂法子太容易上手,三下两下就会被别人学去,怕开不了太久,满街都有香皂铺子。”没钱赚的东西,她才不会在上头花大把心思。
但是阿坜脑子好,想过半晌后,问:“如果它不只是香皂呢?既然可以添入香花,难道不能加入中药,比方可以让皮肤白皙的珍珠粉或白芷,可以让头发变黑的何首乌……”他只是随口几句提议,居然惹得苏致芬大喊一声,突然丢下书、振奋起精神,急急说道:“没错,还可以添入能够防皱的蜂蜜、杏仁、黄耆,能够除狐臭的白苏,能够去斑的川芎,能治痕子的小菊花,香味除了玫瑰之外,还可以用茉莉、桂花……”她越说越多、越讲越快,一块香皂变成三块,分成洗脸、洗澡、洗头发,还提到可以内服外敷,再请大夫们配些“美人汤”,卖香皂也卖补药,双管齐下。
她那副兴奋劲儿,不像双管齐下,比较像双份银子齐赚。
就这样,在忙着制作迷彩服的同时,他们让挽月楼里的丫头婆子们试做出第一批香阜——五种香味、不同疗效。
长长方方的皂在阳光下铺成一排排,不同颜色,绚丽斑斓。
苏致芬正拿着各种不同纸张,试着把香皂包装得美美的。
对了,说到那些纸张,也是大有来历,可不是外头随随便便能够买到。
那都是阿坜开纸作坊的朋友,应苏致芬的要求特地耗时间做成的,这些纸比一般宣纸厚一点,纸浆加入不同颜色的染料与小碎花瓣,因此做出来的纸有各种不同颜色,上头还有些许小碎花。
阿坜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有能做瓷裸女的,有能做纸张的,上回迷彩服的布料也是阿坜朋友帮忙染出来的,更别说那些种花种菜种田的,大有人在,因此挽月楼总能吃到最新鲜的奇珍异果。
苏致芬经常笑道:人脉是最大的宝库,有阿坜在,她等同把大齐的宝库给揽在身旁。
不过阿坜的朋友还是不明白,何必浪费纸浆做这种红红绿绿的厚纸张,拿来写字可不方便。
原本也没人弄懂苏致芬要做什么,如今一看方才晓得,她要拿这些纸材包装不同的香皂,这样一来,别说里面的香皂别人模仿不来,连外头的包纸也没人可以学得起。
看来,这独门独户的生意他们是做定了。
“不错吧!”苏致芬朝着黎育清挑眉,笑得满脸灿烂。
黎育清走近,笑眯眼道:“何止不错,是非常不错,等‘天衣吾凤’开张后,就可以着手准备香皂铺子。”
“哪那么容易,香皂铺子和衣铺子不一样,衣铺子草创初期,确定布匹来源,几个绣娘、几个裁缝,再加上咱们两个领头设计的,店铺就能开张,即使顾客少也不怕,只要咱们卖的东西好,可以慢慢等、慢慢熬,反正人人都得穿衣服,待名声打出去,就不怕倒店。”
“但香皂不同,多数人己经习惯用澡豆,要说服百姓掏银子买他们没用过的东西得花不少时间,再则,店铺开了就得有稳定的供货来源,光靠咱们挽月楼这块小地方可不成。”
“所以喽,得盖间工厂专门制皂,可厂址要挑在哪里?京城里?没我盯着东西怎么做得出来?我可不打算把配方公开出去。在乐梁城?上回做迷彩服,挽月楼里动静太大,后门马车进进出出,己是引人注目了,所以……”黎育清接话,“所以咱们先小规模试卖,把香皂摆在‘天衣菩凤’,或送或卖,先把名声给打出来?”
“我本来也是这么打算,只不过那里进进出出的都是高门大户的千金,东西必须做得够精致、够吸引人注意。”苏致芬看一眼手中的长方条块,心叹,怎么都不赏心悦目啊。
她妈妈是服装设计师,从小耳濡目染,自学自会,也能做出不错的设计成品,但大学念的是商品设计,她对美学虽有概念,可图实在画得不怎样、手也不甚巧,大学念六年还毕不了业。
幸好育清弥补了她的不足,育清是下过苦功的,画艺、绣技精细,现在连雕刻都能上手,最妙之处在于,育清不墨守成规,能将自己讲的理论给实体化,有这个合伙人,只要略略提供意见,她就能飞快做出自己想要的成果。
如果说苏致芬是理论者,黎育清就是实践家,两人合作无间,无坚不摧!苏致芬曾经发誓,未来,要把铺子开得比苏家爹爹还多间,过去她只凭着一股雄心万丈,现在有育清在、有阿坜在,她深信自己的梦想不会只是幻想。
黎育清听出苏致芬的意思,走到架子前拿起一块茉莉花皂,左右看了老半天,跑到阿坜跟前,拿起一柄雕刻刀,在上头雕出几朵茉莉花,她的手劲不足、功夫未到家,硬的东西还没办法雕太好,但香皂对她而言是小意思。
阿坜看着她的动作,也走过去拿起一块香皂,手起手落、刨刨雕雕,一个穿着苏致芬设计长衫的姑娘出现,栩栩如生,看得黎育清和苏致芬都呆了。
黎育清不服输,又拿起一块皂,想学阿坜的雕法,苏致芬看见,立刻出声阻止,“等一等!别浪费!”黎育清不懂她的意思,怎么会是浪费?明明就是在帮忙赚钱,是她自己说“东西必须做得够精致、够吸引人注意”的呀。
黎育清尚未想清楚,苏致芬己经指挥人进屋,搬出一张方方的大桌子,又在桌面铺上一层宣纸,这才两手微摊,请两人就座,黎育清和阿坜分坐桌子对面。
岁岁、年年乖觉,一个把整组雕具送来、一个捧上十数块香皂,黎育清和阿坜对看一眼,低下头各自卯足全力雕了起来。
苏致芬可没闲下,她让岁岁拿把小刀,把他们雕下来的边角块切成丝状、装入绢袋里,然后系上绳结。
岁岁月月年年三个和苏致芬是极有默契的,弄清楚她要做什么,月月便进屋里找来几匹细绢、裁成方形,手巧的年年拿起针线,缝出一个个细绢袋,而岁岁继续将挖掉不用的皂块刨成细丝,装入袋中绑起。
皂丝有人管,苏致芬拿出原先就要用来装香皂的小木盒,挑了张淡黄色纸,裁出许多细长条,轻轻塞入盒里,再将雕好形样的香皂装进去、盖上,最后用碎花纸包装木盒,系上细麻绳,外头串起吊牌,吊牌上写着“润肤皂”。
成品完工,她拿远拿近、左看右看,越看越满意,当然更满意的是黎育清和阿坜较劲似的比赛起雕工。
苏致芬笑觑黎育清,这丫头真不是普通自信,偷学来的手艺竟敢跟师傅比,也不看看阿坜这是在让她呢,如果他把真功夫亮出来,恐怕她会沮丧失意、自惭形秽得再不碰雕刀了。
大概是阿坜认为不需要在这种东西上头浪费太多工夫吧,也许他只是在试试可以用什么简单雕法塑形,日后寻来几个手艺不差的师傅做这份工。
但不管以后怎样,现在,一群人各自低头忙着做事,个个聚精会神都很认真,也都没说话,好像他们手中掐的不是香皂,而是金块。
一块块新制的香皂随着微风传来阵阵淡香,是教人舒心的味儿。
此刻的他们绝对没有想到,因为这个下午,他们心无旁骛的工作成果,会在若干年后,让大齐国内的“沐舍皂坊”开了近百家,每年的营收利润让苏致芬成为大齐首富,而入了两成股份的黎育清也有本事建农庄、盖书院、开设香粉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