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宵苦短,夜复明。
“玉儿,醒醒。”
卫珠玉是被人摇醒的,刚开始她还有些迷茫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然后一动身体,腰腹和双腿间传来的酸涩与疼痛的感觉立刻让她想起了昨晚的一切。
这里是安庆侯府,她昨天成亲了,嫁给了侯府二少爷上官赫宇,还与他洞了房……与梦境中完全不同……
“玉儿,还没清醒过来吗?时间不早了,你得起床准备了,一会儿咱们还要去向爹娘敬茶。”
敬茶?!
卫珠玉被这两个字吓得猛然从床上翻身坐起,接着忍不住疼痛的低吟一声,“啊!”
“怎么了,很痛吗?”站在床边的上官赫宇立刻问道,脸上有着些许歉疚与尴尬的神情,他也知道自己昨晚过分了些,偏偏当时却情不自禁。
“你有没有办法下床走路,还是我抱你进浴间?听说泡泡澡会舒服些。”他柔声对她说。
卫珠玉缓慢地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表情呆若木鸡。
“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他问她。
卫珠玉却怀疑眼前的他真的是上官赫宇,安庆侯府的二少爷吗?她忍不住出声试探,“二爷?”
上官赫宇皱了下眉头,问她,“为什么你一直叫我二爷?是谁告诉你让你叫我二爷的?”
卫珠玉呆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总不能告诉他,是在她的梦里人生的他,要她这么叫他的吧?
看着一脸茫然的她,上官赫宇换上较为和缓的语气对她说:“二爷是下人对我的称呼,你就叫我夫君吧,或是直接叫我的名字赫宇也行。”
卫珠玉呆呆的看着他,有些被吓傻了。她呆滞的心想:他该不会还醉着,还没真正的清醒过来吧?
“你有办法下床走路吗?”他问道,一顿后又改变主意地说:“算了,我抱你吧。”
“什么?”卫珠玉被吓得迅速回神,赶忙摇晃着双手,谢绝他的好意,“不必、不必,我可以自己走。”她急忙说道,说完迅速起身下床,这一系列动作,让她不由自主的倒抽了口气。
“逞强什么?”上官赫宇看不下去的说了一句,也不再问她意见,干脆直接动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吓得卫珠玉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
“我看你在粥铺里卖粥的时候一直都很沉稳,一副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模样,怎么在我面前却总是这么一惊一乍的?”他低头看着她说,一边朝浴间走去。
闻言,卫珠玉忍不住轻愣了一下。“二爷——不是,”她迅速改口,“夫君去过我铺子里?”怎么她一点印象都没有?
“曾经路过几次。”他说。
“那……”她欲言又止。
“那什么?”
“没事。”她摇头转移话题。“浴间到了,你快放我下来,我得赶紧些,免得误了时辰。”
“你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可以泡个澡。”他放她落地同时告诉她。
“好,还有,谢谢。”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才转身离去。
卫珠玉不知道他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他真的跟她梦境里的上官赫宇差别很大。她当然知道不能太把梦境里的那一世人生当真,可即便如此,他也和传言中的纨裤公子形象不太一样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泡在浴池内喃喃自语的问。
当然没有人会为她解答这个问题,她只能靠自己慢慢地寻找答案——反正都嫁给他成了他的妻他的人了,她多得是时间,不是吗?
想通这点之后,她也不再费神去思考那些暂时无解的疑惑,迅速把自己洗了一遍后,起身着衣回房,让早已等在房里的丫鬟服侍她换上一会儿要去向公婆敬茶的衣着。
上官赫宇在丫鬟刚替她梳好头发时走进房里,有两个如花似玉、容颜娇媚的丫鬟随侍在他身边,对她这个新上任的二少奶奶完全视若无睹。
卫珠玉也对她们视而不见,因为她认得她们。不只是她们,现在房里的每一个丫鬟她都认得,不仅知道她们叫什么名字,知道她们的职务,连她们家里有些什么人都知道个七、八成,因为这些人全在她梦里出现过。
帮她梳头的名唤紫衣,有一双巧手,能梳出其他丫鬟都梳不出来的许多美髻。
刚帮她着裳的名唤彩衣,女红极好,听说她娘还是京城里小有名气的绣娘。
站在上官赫宇右后方的叫红菱,左后方的叫红芙,是这房里的大丫鬟,十岁开始负责伺候他,至今都十七、八岁了却还没出府嫁人,打的主意是路人皆知,只可惜上官赫宇虽然纨裤花心又好色,却从不吃窝边草。
所以他房里的这些丫鬟不管长得美丑,最终都会因年纪到了而被送出府,没送出府的则是早送了命。
她若没记错的话,眼下这四个丫鬟就有一个最后是送了命的。
卫珠玉还在回想那个丫鬟究竟是为何送命时,就见张嬷嬷带着一个丫鬟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是来收元帕的——卫珠玉知道这事,所以见她直接往床铺走去,还动手翻找一番,她也见怪不怪。
将沾血的元帕收进丫鬟手上捧着的木雕盒内后,张嬷嬷转头朝上官赫宇福身道:“二少爷,侯爷和夫人会在昭明厅接受新媳妇的敬茶,还望二少爷和二少奶奶能早点去,别让侯爷和夫人久候了。”
“我现在就过去总行了吧?”上官赫宇用带着些许不耐的语气道,说完直接起身就走,连朝卫珠玉招呼一声都没有。
卫珠玉呆了一呆,赶紧随后追了上去,无奈他的步伐大又快,让她只能一路追赶,等她追到人时,他们的目的地昭明厅也到了。
卫珠玉有些气喘的跟随着他走进昭明厅,厅内聚集了侯府内上官家的所有成员,包括上官侯爷夫妇俩、世子爷夫妻俩、三房四房这两对夫妻,还有未出嫁的两位姑娘,以及孙字辈的所有孩子们。
光这些就超过二十人,还不包括侯爷的几位姨娘和各房的侍妾与其他出嫁女。总之,上官家说来也是人丁兴旺的。
张嬷嬷赶在她向公婆敬茶前将装着元帕的那只木雕盒送到侯爷夫人面前,侯爷夫人朝盒内看了一眼后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卫珠玉一直偷偷注意这件事,她以为侯爷夫人应该会露出一丝喜色或满意的神情,结果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新婚夫妻双双跪在丫鬟摆置的跪垫上,卫珠玉先向侯爷公爹敬茶,侯爷一如她梦里人生那样,一脸严肃的接过她手上的茶盏,低头喝了一口茶后,将茶盏放下,从一旁几上拿起一个封红放在托盘里,抬头严正的对她说了句话——
“以后你就是侯府的媳妇了,要注意自己的身分。”
在梦里人生里,侯爷便一直对她的出身有所不满,现实中在她没有插手想改变这事之前,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很大的差别。
她似乎已经找到了现实人生与梦里人生之所以有所差异的原因,原因就在于她的改变与插手。
侯爷没变是因为她没针对公爹做过任何一件事,就像她对张嬷嬷和水云院里那四个丫鬟一样,所以这几个人所做之事和所说之话都与她的梦里人生吻合,不同的只有上官赫宇和侯爷夫人,因为她的确对他们做了些事或在他们面前有了改变。
这个结论让她有些激动,因为这证明了她只要努力,人生就会有所改变,不会沦落到梦里人生中那样悲哀的结局。
“是,媳妇知道了。”她慎重回应侯爷公爹的教诲后,恭敬的转向婆母敬茶。“母亲请喝茶。”
她有些期待侯爷夫人这回会对她说些什么,在梦中因为元帕上没有落红的关系,婆母不仅对她冷脸相向,还当众训诫她一顿,这回她可是圆了房也落了红,婆母又会对她说什么呢?
“你叫珠玉吧?名字倒是贵气,可惜出身不行,不过能以这样的出身嫁进咱们侯府也是你的福气。以前的事我不管,从今天起你既入了侯府,就要遵守咱们这侯府里以及京城世家的规矩,明日我会派个嬷嬷到你身边专门教你规矩,你好好学,别丢了咱们侯府的脸面,知道吗?”
卫珠玉有些错愕。这是下马威吗?在所有家人面前先摆明瞧不起她的出身,又讽刺她的没有礼教不懂规矩,最后再派个下人来压她,这样和梦中当众训诫她一顿又有何差别?
所以,婆母对她的不满根本就与元帕上有无落红无关吗?卫珠玉突然茫然了起来。
“母亲不是早知道她的出身了,还聘了她给儿子做嫡妻,现在说这些不觉得无趣吗?”
上官赫宇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把卫珠玉吓了一跳。
“混帐!你怎么跟你母亲说话的?”安庆侯爷怒斥出声。
“我不过实话实说,哪里错了?”上官赫宇懒洋洋的开口道:“要是不满这个媳妇,当初就不应该到人家家里去提亲下聘,现在人都娶进门了,才在这边挑剔人家出身不行又没规矩,不觉得无聊吗?”
一顿,他又道:“如果你们觉得有趣,那你们继续。茶应该算是敬完了吧?那我就先走了。”说完,他径自从跪垫上爬了起来,转身就想离开这昭明厅。
“你给我站住!”安庆侯爷怒不可遏的吼道。
上官赫宇无奈的停下脚步,“父亲大人还有何吩咐?”
“现在是让你带新进门的媳妇跟我们敬茶,你要去哪里?”安庆侯爷怒声质问。
“这茶不是敬好了吗?”上官赫宇蹙眉不耐道。
“茶敬好了还有家人要认!”安庆侯爷怒目而视。
“我都认得啊。”
“你认得,你媳妇儿不认得!”安庆侯爷都快被气得抓狂了,他隐忍怒气沉声训斥道:“你现在已经成亲了,就该像个大人,要有担当,要做你妻儿的依靠,不许再像以前那样镇日在外头吃喝玩乐不着家了,也该找个正经事来做,听见没有?”
“我不是都在翰林院任职了吗?”上官赫宇嘟嘟囔囔的回了这么一句。
“任职?你敢说你是任职而不是只是个挂名的?”安庆侯爷忍不住拔高嗓音,怒声质问:“你一个月到翰林院露面有没有三次?若不是看在你是我上官正浩儿子的分上,你以为你还保得住这个从六品修撰的职位?”
“我又不稀罕这个位置。”上官赫宇撇唇道。
“你再说一遍!”安庆侯爷气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好了、好了,媳妇才刚进门,你别吓到人家。”侯爷夫人出声缓颊,然后转向仍跪在跪垫上的新媳妇道:“珠玉,起来吧,你去和大家认识一下,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是,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