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飞天看着女波丽士大人迅速跑过他家门口。
手上满是油渍的抹布停顿了下,也只是一秒的时间,又低下头把半个身体埋进了引擎盖里面。
车库是刚盖好的,仓储式造型,古董车是他才让人空运过来的,脚边的工具箱里工具散落了一地。
每当他心情低荡,需要思考,又或是想摆脱什么的时候,整理这辆敞篷古董车就变成他的心情出口。
一辆车,整理个一年半载也不稀奇。
那个让他窝在这里的女人,一分钟前刚刚跑过他家门口,她甚至连往他这里多瞄一眼也没有。
想到这,手下不自觉一用力,螺丝起子敲到水箱,手肘扫到支架,他猛然抬头,却因为太用力撞到了掀开的引擎盖。
他咒骂了声,这时候却听到后院传来东西翻倒砸在地上的乒乒乓乓声响,关飞天丢下抹布,扭身朝门口跑去,打开两道门,穿过大厅,越过厨房,透过纱门,看见后院一片狼藉。
“只是要问你几句话,干么见到我就跑?”只见白雪白手里扭着一个少年的胳臂,帽子掉在地上,显然是费了一番功夫才制伏对方的。
“我又不是脑子进水,跟条子打交道!”少年看不出年纪,说他小,口条滑溜得像在社会上打滚过很久,要说他年纪满十五了,脸上却还带着稚气。
“你可以不跟我打交道,只要你不惹事。说,许妈妈家的机车是怎么回事?”白雪白逼问。
他像蚌壳紧闭着嘴,眼神桀骜不驯,表明别想从他口中套出什么话来,似乎打算就这么跟她耗上了。
“你不说,我就得带你回警局去了。”
少年闻言脸色一阵青白。
“她丢在外面风吹雨打的,捡去资源回收还能卖几块钱……马的,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了?”他咆哮。
“也就是说,你牵走那辆车是拿去卖钱,不是做坏事?”她松了口气的同时,手劲也不自觉的松了开来。
哪知道恼羞成怒的少年趁这机会用力挣开她的箝制,手里摸出一把蝴蝶刀,就往白雪白刺过去。
一直在纱门内的关飞天见状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动作和速度欺身过来,先以手刀打掉少年手里的凶器,又低头闪过他另外一个拳头,用左手抓住他的胳臂,将他压着膝盖跪地,无法动弹。
他的动作如水流畅,吓得少年脸色发白。
说真的,白雪白的脸色也有点反应不过来。
她是看过关飞天身手的人,他的厉害不用她重复,可是,他怎么会出现的?心里虽困惑,不过她还是抢在他开口以前警告那少年。
“你居然拿刀袭警?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我不会跟你回派出所的,你这罗唆又多管闲事的臭女人!”压制在背上的重量使他的脊椎发疼,但少年就是不肯示弱。
“嘴巴放干净点!”关飞天敲了他的头,给他一个爆栗。
少年怒目。
白雪白看了他一眼。
关飞天不知道为什么被她看得有点脸红,不太自在的把眼睛挪开。
她蹲下去,和那少年面对面。“不要再偷东西了,要是被我其他的同事抓到,你的下场就不会那么好了。”
少年睁着惊疑不定的黑眼睛没吭气。
“你听到她说的了?”关飞天用脚踢了一下少年。
“听……听到……听到了……”少年结巴的回答,压着小石头的掌心不由自主的收拢。
“可以了,放他走吧。”白雪白起身之前摸了下少年刺刺的发顶,他愣了下,但是表情很快恢复不驯。
关飞天没说什么,松开大手,让少年自由。
少年只犹豫了一秒钟,头也不回的跑掉了。
白雪白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对不起,我追着他进来的时候把篱笆弄坏了。”
“你又受伤了。”关飞天一点也不关心那个,他在乎的是她这个人。
她这小女警当得一点也不轻松,上山下海,风吹日晒,张家李家的事都要管,台风天抓猫,支援海巡署抓偷渡客,这次是逮这个狡猾的小鬼,每次都这么拼命,她到底有什么管不到的闲事?
“他还真像泥鳅,滑溜得要命,你都不知道我追了半个港口才在你这里逮到他的。”
半个港口?她简直可以参加马拉松比赛了。
“为什么放他走?他年纪小,不给个教训,下次还是会再犯。”他向来觉得当头棒喝能让人知道可为跟不可为的区别在哪里,对做错事的人尤其要这样。
“你看见了,我不是什么奉公守法的公务员。”她徇私了,自从当上女警看到太多不平之事后,脑筋就好像没正常过。“我总觉得法律不外乎人情。”
他不以为然。
“那孩子我不是第一次看到他犯事,有一种人知道偷东西是犯法的,还是会去偷,哪怕今天被抓到了,明天还是会做同样的事情。生存对有钱人来说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情,对贫穷的孩子却是时时刻刻要担心的。”
“为什么不通报相关单位安置他?”
“你以为我没做过?能想的办法我都做了,送他去安置中心一个晚上就打破窗户跑了,后来只要看到我,他有多远就跑多远,好像我是瘟疫。”
关飞天捡起她掉了的帽子,挥了挥上面的灰尘,就这样拿着转身踩上阶梯。
那种怕捱饿、有这顿没下顿,又要顾及自尊的感觉他懂。
当年他也从育幼院逃过,捱了好几天的饿,去翻垃圾桶找食物吃,却被同样去觅食的流浪汉打得头破血流,他深刻的明白自己年纪太小,什么能力也没有,于是他告诉警察他是从育幼院逃出来的院童,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地方,一直到养父母收养他为止。
“进来,你的伤需要擦药。”他回头看她没动,喊了声。
白雪白跟了进去。
他示意她坐下,自己从五斗柜拿出一个西药房常见的医药箱,打开,里面各式各样的急救药品一应俱全。
他拿了棉花棒,旋开碘酒盖子。“会有点刺激,一下就好。”
“我不会叫痛的。”不过就一点擦伤,就算没擦药,过两天自己也会好。
沾了药水的棉花棒直直往破皮处戳下去……
“嘶……关飞天,你是故意的!”
“偶尔喊痛叫疼不是女人的特权吗?你是不是女人?”
“你才不是男人!”她又没得罪他,何必这样整她。
“那我是谁?”
“我才想问你这个问题。”她坦承道:“我利用局里的计算机查过你的底。”
“查出什么来了吗?”关飞天一愣之后,很快恢复平常的语气。
“什么都没有。”她有些气馁。
“就这么不相信我?”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他谜样的身份,谁要是随便就信了他,他才觉得奇怪。
“我不是不相信你的人,可你什么都不说,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嗜好,吃什么,不吃什么,你的喜好、你讨厌什么,你的家人、你的朋友,我什么都不了解,你像一团谜,而我对猜谜语还是脑筋急转弯最不行了。”她很不安,因为对他一无所知。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云飘进了关飞天的心里。
“那么我来告诉你,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他要说了,可见他还是有点在乎她的想法感受。白雪白心想。
“我喜欢你,搬来跟我住,你就会看到你想知道的全部答案了。”
这简直是最赖皮又偷懒的说法了。
“你开玩笑?”
他覆上白雪白的手。
“我是认真的。”
会不会太快了?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