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被人敲得震天价响。
「皎月、皎月,快开门!」
是谁?徐皎月往外疾奔。
董裴轩脾气坏,这里被溪山村村民划为禁区,等闲人不敢靠近,此事村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曾有几个泼皮上门找麻烦,却被董裴轩打了几个闷棍还泼上一身粪,自那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轻易靠近。
这会儿……声音那么急,又是找她的,发生什么事?
拉开门前,她想起萧承阳跟在自己身后,他不能被人看见的呀,猫抓老鼠的游戏她已经知道,北阳王身在杞州是犯忌讳的。
倏地调转头,她想叫他进屋躲躲,可两人心意相通,她未开口,啉地他蹿身飞到树梢头。
徐皎月转头开门,门外站的是牛大郎。
「牛大哥怎么来了?是嫂子……」
「不是嫂子的事,你快去后山躲躲,我担心会出事。」
「出什么事?」
「你奶奶拿了把柴刀,怒气冲冲上山,我跑在她前头,赶紧上来给你报信。」
他买的两块田离董裴轩家这片山最近,远远看见徐陈氏的身影,他就一路跑上来了。
「放心,奶奶脾气虽然爆了些,还是讲道理的,不会有事。」
「相信我,这不一样,她那副模样很吓人的。」
徐皎月握紧头,勉强一笑,道:「知道了,谢谢牛大哥,你快回去吧,免得被我奶奶撞见。」
「你要小心一点,要不……我去村里找人来帮帮。」
「千万不要,奶奶重面子,要是人多闹将起来,说不准我真会被奶奶扫地出门。」
「那你自己千万要小心。」
「知道了,谢谢牛大哥。」送走牛大郎,关上门,徐皎月转身就见萧承阳矗立在自己身前,全身上下散发出一股寒意,冷酷的眼光教人不寒而栗。
他说:「不要怕,有我在,我不会让她动你分毫。」
这种事还需要他说?奶奶年纪那么大,他只消一根手指头就能让奶奶从山上滚到山脚下,可……怎么能呢?
她无奈道:「萧大哥,那是我的奶奶,不是仇家世敌。」
「你拿她当奶奶,她有拿你当孙女吗?」
垂了垂眉,她哑声道:「那里……终归是我的家、我的家人,萧大哥,你避一避行不行?」
萧承阳瞪她,瞪得自己满肚子火,那样的家人还要认?她脑袋不是被驴踢,是被老虎给啃了!
见他不动如山,她软了声音。「拜托你不要生气,先进屋里去,好不好?」
他咬牙,怒其不争。「如果她敢动你一根指头,我不会让她好过。」
一根指头?说得太客气了,奶奶发起火来,那是惊天地、泣鬼神、毁天灭地,从头顶到脚底都要动上一动的,不过……
「不会啦,奶奶只是嘴皮子上厉害,还没有暴力倾向。」她睁着眼睛说瞎话。
「乡下老妪长年劳作,那手劲你能挨得起?」
都挨过十几年,哪有挨不起的道理?但这话她没敢说,只能笑得一派从容,好像奶奶真的算不上一号人物,好像两人对峙就是小芝麻对上大西瓜,别怀疑,大西瓜指的是她。
虽然事实恰恰相反。
「真的不会,人格保证,绝对不会有你担心的那种事。」
他寒了脸,对蹲在树荫下的嗯哼、啊哈说:「护着她。」
像是能听懂似的,嗯哼、啊哈挪动它们的屁股,一左一右躺在两扇门边,充当起门神。
她好说歹说,才把萧承阳给劝进屋里,而待在屋里看书的董裴轩早听见外头的动静。心道:担心什么,徐家老太婆啥都不怕,就怕被银子砸,拿两枚银锭子就能砸得她鞠躬弯腰,大声喊爷爷。
送走萧承阳,徐皎月深吸气,抚抚胸口,看一眼墙边那棵夹竹桃,树根下埋着瓦罐,瓦罐里装着她三百多两银票,那是她的全部家当,本打算用来开铺子赚钱,给家里盖新屋、置田地,现在……希望它们不会变成救命财。
门砰砰敲撞起来,她握紧拳头,对自己说:「不怕,没事的。」
勾起惯用笑脸,她走到门边,打开门,没想到徐陈氏看见她,二话不说抡起柴刀当头就砍,她下意识弯腰躲过。
喀嚓!徐陈氏肯定是用尽力气了,那把柴刀竟然就卡在门板上拔不出来,一刀没劈到,她的大掌猛往徐皎月身上招呼。
「你这个败家精,我们徐室对不起你啥,怎就生出你这个大灾星、赔钱货……」
话没说完,嗯哼、啊哈四条腿一蹬,蹬到徐皎月身边,阴冷锐利的目光对上徐陈氏,它们发出警戒低鸣,吓得徐陈氏停下手、脚发软。
「别,这是我奶奶。」徐皎月连忙反身护在徐陈氏身前,阴止白狼们冲动。
徐陈氏见状,手上又来了力气,啪地一巴掌从她后脑打下去,打得徐皎月一阵恍惚,转头傻傻地看着徐陈氏。
她的眼光让徐陈氏更生气,巴掌打横甩过……萧承阳没说错,乡下老妪长年劳作,手劲确实很大。
她指着徐皎月的鼻子,怒问,「你这个搅家精,说!田契房契,你拿到哪里去?」
「我、我……没拿啊。」她被吓得结结巴巴,脑袋发傻。
「没拿?你哪来的两百多两?我把城里的几间绣坊全都问过了,根本就没人给你两百多两绣屏风,对不?就算你会双面绣,也不过是卖了条帕子,换一两银子,对不?」
奶奶起了她的底……
怎么办?徐皎月脸色惨白,嗫嚅道:「奶奶,我真没拿家里的田契房契,如果有拿,让我遭天打雷劈。」
「你这贱妮子说的话能信?」
「奶奶,你想想,就算把我们家的里地屋子全卖掉,也换不了两百多两呀,您说是不?」
她问得徐陈氏一顿,可……田契房契就是丢了啊。「那你哪来的银子?」
「我给的。」董裴轩从屋里走出来,灼灼目光看得徐陈氏心生畏怯。
几年前,他把在山上迷路的徐月带回家,儿子说他是高人,让她敬着尊着别乱说话,她不在乎他是不是高人,她只在乎之后他每年都会送上几两银子,让徐皎月上山替他作家务,这笔钱让她对董裴轩分外敬重。
「那是两百……」
「两百二十两银子,丫头说她爹今年肯定能考上举子,非让我把钱借给她,我真不晓得这小丫头能够拿什么来还债,徐大娘,你说呢?孙债是不是该由长辈来承担?」董裴轩接下话,幸好徐皎月向他交了底,否则他还真不能把数字说得这么精准。
董裴轩这么一说,徐陈氏急了,家里田契房契和她攒的几十两银子全丢了,她哭都来不及,哪还能承担其他的?
她气得跳脚,指着徐皎月痛骂,「你这败家精,谁让你借钱的?」
董裴轩听不下去,怒道:「她不借钱,你儿子怎么去考试?花钱的时候不感激皎月,提到还钱就立刻翻脸不认人?你还是当人祖母的吗?丢人现眼!」
「我、我这不是急吗!我那点银子和田契房契全丢了。」
「你家里只有皎月一个人?怎么就赖到她头上?你儿子呢、媳妇呢,你不是还有两个孙子?」
「我儿子去考试,干么带那些上路?两个孙子年纪小哪里懂?而媳妇……」
说到媳妇,她摇头,更不可能了,媳妇娘家是大商户,怎会瞧得上家里这几亩薄田,当初要不是看中儿子人品,姜家怎舍得女儿下嫁?更何况多年来,亲家公还不时接济他们呢。媳妇眼界高,对这点小东西瞧不上眼,所以……不可能是媳妇,肯定不是她。
「这事我回答不了你,许是家里遭了小偷,你去跟里正说说,看能不能想办法找到。至于皎月,你就别想赖到她头上了,连借个几百两都往家里送,会贪图那几亩田?」
董裴轩一番话,让徐陈氏脑袋动起来,如果不是皎月,还会是谁?
心一急,匆匆转身下山,她得求求里正,让里正把村里挨家挨户给搜一遍,那些田契房契和银子可是她的命哪!
徐陈氏离开,徐皎月松口气,转身却对上萧承阳杀人的目光。
他朝她大步走来,伸手抚过她肿得老高的脸颊,「你骗我,说她不打人。」
不然呢?怎么说?那是她奶奶啊!
见她不回话,萧承阳转身拔开门闩,他要去砍人。
徐皎月回过神,从身后一把抱住他的腰,死命把他往回拉。「不要、不要,奶奶老了,你别去找她。」
「她打你。」
「没事,只是轻轻挨两下。」
「轻轻?」萧承阳怒目圆瞠,当他瞎了?
「就算重重又怎样?她是我血脉相连的奶奶啊,乡下人家哪个长辈心情不好不会打晚辈的?没什么,真的没什么。倘若这样就要记恨上,这天底下还有没有人伦了。」
人伦?她待长辈以孝,长辈待她,何曾有慈?
低头看着死死扣在自己腰际的小手,萧承阳浑身散发出冷冷气息,在看见她脑后挨巴掌时,他恨不得跳出来一脚把徐陈氏踹下山,他一忍再忍,只是不想违背她的心意,没想到都肿得那么厉害了,她还跟他讲这天杀的道理。
见他不再往外冲,徐皎月缓缓吐气,转到他身前,仰头对他说:「我没事的,现在我更担心丢掉的田契房契,爹爹不在家,要是娘、奶奶和弟弟们被赶出去怎么办?你不要一时意气给我添麻烦好吗?我只想尽快解决眼前的事,行不行?」
句句问号问得他心烦意乱,他勾起她的下巴,冷问:「爷给你添麻烦?」
「是,如果你跑去欺负奶奶的话。」
帮她报仇倒成了欺负,不识好人心。
见他不语,徐皎月急道:「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真的没事,你不要生气、更不要着急,这样好不?等我把家里的事给摆平,我再给你裁两件新衣,保证穿在身上会让你仿佛潘安再世。」
她把他当孩子哄了?她认定他帮不了忙,只会添麻烦?越想越火大,他的眼睛里蹭起两帘火。
偏偏和他极有默契的徐皎月,还叨叨地说着不知死活的话。
胸口起伏越来越盛,他想拔下门板上那把柴刀,把院子里的东西全砍一轮。
董裴轩看出他怒气冲天,连忙扬声大喊,「我在!」
两个字,很简短,却让很紧张的徐皎月以及很愤怒的萧承阳同时转身。
他先对萧承阳道:「王爷尽早启程去南云吧,我承诺爷的事,保证一定做到。」
「倘若没做到?」他的声音中隐含着危险。
「提头相见。」
几日相处,他对董裴轩的本事有几分了解,他敢说大话就肯定能够做到。
点点头,萧承阳回道:「我答应的事,必也不会让你失望。」
「多谢王爷。」说完,董裴轩又看向徐皎月,说:「给我一天时间,我会把来龙去脉查得一清二楚。你给我乖乖在家里待着,如果你奶奶还来找麻烦,你把门给我关紧了,不许打开。」
「可是……」
「除非你不要我插手,不然,全都听我的。」
徐皎月无奈点头,道:「我知道了。」
摆平两边后,他说:「皎月,你去做几道好菜,给王爷辞行。」
「知道了。」看一眼萧承阳,他、应该、不会再冲动了吧?
萧承阳一大早就带着嗯哼、啊哈离开,董裴轩后脚就下山打听徐家的情况,出门前,再三嘱咐徐月让她乖乖待在家里,就算担心,万事也等他回来再讲。
担心……是啊,她担心得不得了,再有不满,那都是她的亲人,何况家里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弟弟。
不过董裴轩没说错,横竖是几十两就能解决的事,手边的银子够用了。至于以后,再辛苦一点吧,等铺子一开,不怕没有收入。
这么想,心也就定了,她提笔开始构图。
锦绣坊的柳老板虽心术不正,可眼光精准,双面绣确实更适合做成屏风。
身为绣娘,若能有一笔妙丹青是如虎添翼,在这点上头,徐皎月比母亲更幸运,有系统大娘的教导,就算是极普通的花开富贵,她的图样也与一般人不相同。
徐皎月学的东西很杂,诗书语文、丹青书画、厨艺花艺……样样都沾点,当然其中学得最好的是裁衣制服,丹青刺绣。
花这么多心力学习,是想用优异的绣技讨得母亲欢心,并且完成承诺,为「大哥哥」做一套最漂亮的衣服。
只是年纪渐长,益发明白缘分这种事不是人们可以轻易左右,在这之前,她甚至不敢想像有朝一日他们会再见面。
可她终究遇上他,终究完成承诺。
然后她与他……就这样了吧……
眉心微蹙,她明白的,身为女人不该贪心太过,好好的情分不该因为欲望而抹灭。所以,是的,她与他……就这样了。
门砰砰作响,徐皎月诧异,董叔这么快就回来?
放下笔,她走到院子,打开门,门外竟是……奶奶又来了?
还是不相信丢掉的房契田契与她没有关系?柳眉微拢,她想为自己辩白几句,没想到奶奶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外走。
「马上跟奶奶走。」徐陈氏说道。
马上?这是个不合理要求,依奶奶把钱当命看的性格,钱一旦落入口袋,绝对不可能再吐出来,而董裴轩已经把两个月的月银交给奶奶。
「奶奶,不行啦,董叔让我留在山上。」
「我知道,我会把银子还给董爷,快快快,我们先下山。」她瞅准董爷不在,才慌慌张张上山的。
她不懂董爷为啥对徐皎月诸多上心,啥事都想插上一脚,偏偏在徐皎月的事情上头,儿子还处处听董爷的,搞得徐皎月像董家女儿,不像徐家子孙。
去年,她帮徐皎月相看一门亲事,对方愿意给五两聘金,徐皎月那副容貌……有三两就算高嫁了,她想也不想就点了头,没想到儿子见过董爷后就否决这桩喜事。
眼睁睁看着银子过家门而不入,她那颗心哪,疼得发紧。
这会儿,万万不能让姓董的再插手,好歹养徐皎月十五年的人是徐家。
「快快快,我们快点走。」徐陈氏不停催促。
徐陈氏喊得急,她将徐皎月拉出董家大门,一踏出门,徐皎月发现跟在徐陈氏身后的柳老板,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
男人唇红齿白,模样一派斯文,长相不讨人厌,但那双贼溜溜的眼睛盯着徐皎月,看得人不舒服。
「柳老板?」徐皎月惊呼。
柳老板笑得满脸和颜悦色,她拉住徐皎月的手,说:「你这坏丫头,还骗姊姊说是住在原山村,害我来来回回好几趟都找不到这户姓李的人家。」
徐皎月提防着她,想抽回手退回门后,可柳老板将她的手攥紧,让她挣脱不了。
「妹妹心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怎么会对姊姊说谎?唉,我真真伤心哪,深怕就此断了与妹妹的缘分。幸好老天有眼,徐大娘进城一家家问,问谁收过双面绣,这一问二问的问到姊姊头上,我才晓得,原来妹妹姓徐不姓李,徐皎月妹子,你可是让姊姊绕了好大一圈。」
柳老板都三十几岁了,她喊一声姨也差不多而已,怎地自称起姊姊?
徐皎月求助地看向徐陈氏。「怎么回事?」
没让徐陈氏开口,柳老板又抢下话。「我就说呢,咱们姊妹不是一般缘分,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妹妹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姊姊讲,姊姊保证,虽然你只是个妾室,可我会拿你当亲妹妹般看待,相公也会好好疼妹妹。」
话说完,她把自己的男人往前推。
男人没开口,但满脸的嫌弃掩也掩不住,他看不上徐皎月,他对丑女深恶痛绝,若不是因为这样,柳老板又怎肯让徐皎月进门。
话听到这里,徐皎月吓着。急切中,她拉住徐陈氏。「奶奶要把皎月卖了吗?」
卖孙女?这种话可万万不能传出去,儿子将来是要当大官的。「什么卖了?话么说这么难听,锦绣坊是杞州数一数二的大绣庄,你能够嫁进柳家大门是天大地大的好事,往后吃香喝辣,过上荣华富贵的好日子,你可得感激奶奶。」
「为什么?爹知道吗?娘知道吗?他们知道你要把皎月卖掉吗?」
提到她爹娘,徐陈氏脸色铁青,怒道:「别提你娘那个下贱女人,等闵谦回来,第一件事就是休了她。」
没人告诉她发生什么事,摸不着头绪,徐皎月益发慌乱,但现在不是追根究柢的时候,眼下她该做、能做的,是保住自己。
徐皎月拉下脸,声道:「奶奶,等爹当了官,卖女为妾的事传扬出去会坏了他名声。当官的最爱惜羽毛,奶奶万万不可以为一点蝇头小利孙女给卖了。」
「我没办法呀,家里的田契房契都在人家手里,不能不要回来啊,否则九泉底下,我怎么对得起徐家的列祖列宗。」
「不就是几十两的事,我有,我给你,奶奶别把我给卖掉。」
「哪来的钱?又跟董爷借?你前脚借,他后脚就来叫奶奶负责,皎月乖,奶奶知道你孝顺,奶奶已经老了禁不起折腾,你乖乖跟柳老板走,就当还报徐家恩惠吧。」
「不折腾,我是真的有钱,不信,我拿给奶奶看。」
听到这里,柳老板紧张啦,她想尽办法才让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几十两银子被解决,岂非吃不到猪肉还惹得一身骚?
她对丈夫猛使眼色。
吴勇是个好吃懒做的绣花枕头,要不,怎能让人当倒插门女婿。
他还以为夫人想开了,肯犒赏他一点甜头尝尝,没想到送到嘴边的竟是个丑到没办法形容的女人,他满肚子不甘愿,但……他能拒绝吗?家里妻子最大,她要他干啥,他能不干点啥?
堆起笑脸,他朝徐皎月走去,一把抱住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柳老板推搡着徐陈氏,把人带到一旁,低声道:「老人家,没你的事,你先回去吧,卖身契都签了,你这会儿反悔有意思吗?」
徐陈氏面色为难地看一眼徐皎月,道:「我的可以回去?万一她跑掉,你不会把帐算在我头上吧?」
「不会不会,你快点走吧。」
徐陈氏点点头,心想皎月的话哪能信?她真的有钱吗?左想右想都不可能,皎月和姜氏绣的帕子都是她亲自送进城里卖的,她哪能私下攒银子?就算真的有钱,她也该先还掉跟董爷的借款吧。
卖孙女名声确实不好,但田契房契再加上二十两纹银,谁家孙女儿能卖得这么高价?因此她不是卖,是送孙女进柳府过好日子。
没错,就是过好日子。她一面走一面安慰自己的良心,往后任谁开口,她都打死不承认自己卖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