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若曦气呼呼的甩着鞭子从外头走进来,在看见母亲正在自己屋子里闭眼小憩时,马上放低声量,甚至连脚步声都放轻了。
只可惜,不管她怎么补救,刚刚闹出的动静太大,还没走到门口,就已经听到母亲的声音如流水般,淡淡的从里头传出来。
“怎么了?回来就发这么大的火?”
南若曦硬着头皮走进去,看着自己的母亲也就是路王妃轻靠在软榻上,一身水蓝色的王妃常服,却让她穿出了出水芙蓉以及淡色牡丹两种感觉。
一种是柔弱妩媚,一种是盛开繁华,不管是哪一种,她似乎总能掐着那一种美的平衡,举手投足间完全让人找不到缺点。
南若曦一直觉得京城里总说她是第一美人,但那是和同年龄的小娘子们比,如果是和她母亲相比的话,这京城里的第一美人怎么也轮不到她的。
而她也一直觉得很奇怪,比起爹爹,有时候和蔼的母亲看起来更让她觉得惧怕,难道是因为明白自己一直都比不上母亲的关系?
她脑子里转了几圈,最后也不敢说自己去看了那个赐婚给她的男人,只得含糊的说着:“没什么,就是出去走走,结果遇上几个不长眼的百姓。”
夜瑾珠眉眼未抬,只是轻轻地掀开了手边的杯盖,如白玉般的手微抬,手上的玉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喔?是这样吗?”
“啊?嗯……”南若曦低下头,不敢看向夜瑾珠的方向。
夜瑾珠似乎只是闻了闻茶香,觉得这样的茶水有点太淡,于是又把茶盖给放上,然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平静的说道:“看来你也学会骗我了,嗯?”
南若曦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出了纰漏,竟让母亲发现自己在骗她,又或许这只是一个诈局?
她一口咬定,“没!就真的只是……”
南若曦话还没说完,夜瑾珠轻抬手,便将茶杯整个摔了出去,瓷器破裂声似乎撞在她的心上。
“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了吗?”夜瑾珠坐起身,眼里带着一丝微愠,“你领着一群人大摇大摆的出城,就是你不说,这消息也传得四处都是了。”
南若曦不敢回嘴,只是低着头听训,但是紧抿的嘴唇说明了她心中的意气未平。
夜瑾珠看她这副模样,眉头轻蹙,心中不免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这个女儿,容貌也有了她的七八分,偏偏脑子就是转不过来,做事常常欠缺思量,让她总得为她那些没脑子的事情收尾。
偏偏她还不自知,以为自己能够大摇大摆的在京城里横行,做的那些蠢事全都没人计较。
南若曦不敢回嘴,但是夜瑾珠又怎么会看不出她的想法,并且同样的问题叨念过许多次,她现在也没说教的兴趣了。
“行了,我也不管你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总之这样的事情最好不要再有第二次了,明白了吗?”
南若曦没有回答,而是抬起头,一脸不忿的问着:“母妃,我就不懂了,明明我可以有其他更好的选择,为什么非要选那样一个男人?难道就只因为这些年他镇守边关有功吗?所以皇上才要把我赐婚给他?难道没有人知道他早已经有了妻子这件事情?”
南若曦本来就不喜欢武将,她喜欢的是那种温润如玉的男人,方慕文虽然不只是一个武将,可原本的书生味也不是特别重,再者这些年在边关久了,那一身肌肉就是穿上衣服看不见,但也比一般的文弱书生还要壮硕一点,自然不讨南若曦的欢心。
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方慕文已经娶妻了,虽说有不少书生也是在乡下娶妻,后来当了官之后,又放妻另娶的,但是不代表南若曦就能够接受这样的男人。
她南若曦向来都是用最好的东西,怎么可能会用一个别的女人用过的男人!
夜瑾珠快被她这些大不敬的话给气疯了,眼中的失望也更加的浓厚。
她一直以来都觉得女儿只是缺了那一点聪明,也愿意花时间去调教她,没想到现在看来,若曦不是少了那一点聪明,根本就是没脑子。
她轻喝了声,脸上带着少见的严厉,“够了!什么时候一个小娘子可以对自己的婚事发表那么多意见了,更别说这个赐婚还是皇上下旨的。”
南若曦还想抗议,才刚要开口,就看到夜瑾珠微蓝的眼眸里带着深沉的冰冷。
下了最后的警告后,夜瑾珠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南若曦的院子。
走在王府内的花园里,一片的翠绿中有种欣欣向荣的感觉,让她刚刚心中冒起的火气稍微降下许多,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只是……若曦如果再这样不懂分寸下去,只怕以后还得要惹祸,现在也只能希望她不要再做什么傻事,否则就不要怪她……
南若曦在夜瑾珠离开后,整个人扑到床上去,一边想着那个看起来又冷又黑又丑的老男人,一边想着母亲的警告,心中的怒火和委屈越发的奔腾起来。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南若曦向来就不是愿意委曲求全的性子,更不用说这个决定在她看来根本就是赔上了她的下半辈子。
她一点也不想一辈子都看着一个让人讨厌的男人过日子。
想了想,她又觉得对上那个男人太过明显,再者她还是顾忌着母亲的警告,就怕真的出了什么差错,到时候不好收场。
话说回来,虽然母亲并没有真的打过她或者大骂过她,但她心底就是有种说不清的恐惧,尤其母亲这一次这么严厉的警告了她,更让她觉得自己如果真的违反了,可能会有很糟糕的下场。
南若曦在其他方面不聪明,但在欺负人上却极有天分,马上就想到虽然不能够对方慕文下手,但是他身边不是还带着个媳妇儿吗,就从那个女人下手吧!
她兴奋的想着,眼里闪动恶意的光芒,只想着到时候要好好抓住那个男人的把柄,然后逼着他去把这赐婚给弄掉,更好的是顺便修理修理这个敢羞辱她的男人,让他明白有些话可不是能够随便说的。
“哼!方慕文,你就给我等着瞧吧!”
崔淡云想着难得来京城一趟,且男人们其实平日也不会都待在院子里,何况外头人来人往的,早点回来应该也没什么危险性,跟春兰和夏兰打了一声招呼后,就带着儿子出门了。
走在繁华的街道上,感受着和小县城完全不一样的商业气息,不只方梓泓好奇的东张西望,就是崔淡云自己也觉得眼睛有点不太够看了。
她穿越过来的这个朝代是历史上绝对没有的大英朝,而崔淡云虽然是理科生,但对这点还是有把握的,只是她不确定这里到底是个平行世界呢,还是之前的历史在哪里转了个弯。
但不管是哪一种,她可以肯定的是,这里对女子的礼教规范程度大概介于宋朝和明朝之间,但是许多发展却都只停在唐宋之间,因为许多应该有的科技似乎都还没有发展出来,当然!明朝最有名的大船现在连个影也没有。
不过虽然如此,大英朝这个国家的对外贸易,却也很是发达,所以街上常常能够见到许多异族面貌的行人。
一想到这里,她忽然忆起那个郡主的母亲好像也是外族人,只不过那一天她并没有下马车去看看那个郡主的相貌,所以也不清楚那个人是不是有着混血儿的特征。
崔淡云带着一个孩子走在路上,人来人往间,总觉得有些奇怪,感觉像是有人在跟着她……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疑心病太重了,但也提起一份心,左绕右拐的,最后在一间杂货铺子里停了下来,拿了镜子像是正在试照,接着她眉头一皱,果然借着镜子的反射,看到一个形迹有些诡异的人就在店的外头。
不过那个人也只出现了一瞬,在她拿起镜子不过几秒内又消失在镜子可以看见的范围里。
她像是不满意般又拿起了另外一面的镜子,然后同样是左看右照的,最后终于掏了钱出来,买了最后拿的那一面镜子。
她的心微微下沉,只因为刚刚的确又在镜子里看见了那个人,她也不管那人到底有什么目的,直接抱了孩子就往外走。
这一次她可不敢走在人少的地方了,也没有特定要逛哪里,反而是人哪里多就往哪里走,绕了好大一圈,在自己差点走不动之际终于回到暂住的院子。
一进门,便连忙把门给关得死死的,还用门闩给栓上,虽然她知道如果真的遇上了什么歹人,就是上了大锁也没用,却还是忍不住多做一点。
院子里,春兰和夏兰正忙着把一些行李给拿出来晾晒,因为旅途间曾经遇过一两场小雨,虽然没对行程造成影响,却也让行李有点微微的受了潮。
春兰最先反应过来,看着崔淡云的举动,连忙走了过去,担心的问着:“夫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夏兰站在那里不动,但也同时拉长了耳朵。
崔淡云喘了几口气后,才皱着眉回答,“刚刚在外头逛逛的时候,感觉有人跟着我们,后来我绕进了杂货铺子,用镜子照了身后,的确有人在跟着,而且还一路跟到我们这里来了。”
夏兰一听,撇了撇嘴,没好气的应道:“什么有人跟着?该不会是你自己想的吧?”
崔淡云也不理会这个小姑娘的态度,反正这些日子来她也算摸透了,这个姑娘说说酸话行,给她找点不痛快也行,但偏偏胆子小,真要让她做什么大恶的事,只怕那胆子比她还不如。
“有人跟着是确定的,只不过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现在这院子里就我们几个,我看等等没事也不要出去了,等男人们回来后,再把这件事情跟他们说说,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崔淡云一下子就安排了下去,并且把两个小姑娘的安危也考虑进去。
她们都是女人,除非那跟着的人是很有针对性的只想找她,要不然若是有什么其他的坏心,这里三个女人加一个孩子谁都跑不了。
春兰和夏兰两个人也明白这点,她们在还没被将军救起来之前,也曾在流民中混过一阵子,自然明白有时候可不是你不去招惹麻烦,麻烦就不会来招惹你的,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几个人也没心思去想别的事情,都各自回了屋子去,等着其他人回来。
只是她们想得周全,却没有考虑过还有意外这件事情,当天下午,京城就开始下起大雨,从窗外看过去都是灰蒙蒙一片,路上行人几乎快走光了,就是街边的一些店铺也开始收拾起来,天上的太阳似乎也因为下起雨而提早下山般,外头没一会便整个暗了下来。
就在滂沱雨声中,门外忽然砰砰砰地响起了敲门声,那是一种急促又不安的声音,让人听了忍不住有点心颤。
崔淡云听着大门被敲得砰砰作响,正在犹豫到底开或不开的时候,门口传来的几声嘈杂人声,让她决定站起身去开门。
今天早上跟踪她的只有一个人,但现在外头还有女人的声音,总不可能为了骗她们去开门,还去找来什么临时演员吧?
这么一想,把方梓泓留给两个小姑娘照顾,她一个人前去开门。
才刚开了门,就看到一个魁梧的男人冲了进来,如果不是后面紧跟着一个哭得跟什么似的女人,只怕下一秒她手中的门栓就要直接砸了过去。
崔淡云看了看门外,还有一两个人在那里站着,她有些不确定的看着眼前的两个人,试探的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那个女人从一开始就呜呜噎噎的直哭,哭声混在雨声中,让人忍不住有些心烦意乱,最后还是那男人大喝了声,然后急急的开口询问:“这位娘子,不知道有没有看见一个大约五六岁的男孩,身上穿着褐色布衣,梳着两个小辫,眼角上有一颗痣的?”
崔淡云摇了摇头,然后看着两个人眼底失望的神情,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这是孩子不见了?”
那个妇人哭着点点头,边上的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压力过大,还是因为已经找了许久却都没有消息需要一个发泄的管道,一拳打在墙上,忍不住骂骂咧咧起来。
“也不知道是哪个该杀千刀的,这些年来这城里城外的孩子走丢的事儿就没断过,现在就是普通日子也不敢让孩子一个人出去玩了,偏偏今儿个就一个错眼,三个出去玩的孩子竟然丢了两个,这不我们已经找了大半条街了,结果都没人说看见过,我们实在是急疯了,刚刚才会……这位娘子请你别见怪!”男人抹了抹脸,雨水打在头上,已经把两人的衣裳都弄湿了,也不晓得他们在外头跑了多久,样子已经狼狈不堪。
崔淡云之前也经历过一遭,明白这样的痛苦,心里不忍,从边上拿了蓑衣还有伞递给那妇人,在他们感激的眼神中,关上了门。
崔淡云关上门的瞬间,似乎又感受到了那道窥探的视线,让她连忙又关紧门并上了门栓才回到屋子里。
三个人守着一个孩子,谁也不敢多说话,因为刚刚院子里的话,里头两个小姑娘也都听见了,同样想起上回的事情,三个人心里都更加的沉重,就是平常总要对崔淡云找碴的夏兰也没开口,只是安安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儿。
崔淡云先是看了看孩子,然后皱眉看着屋外下个不停的雨,心中有种淡淡的疑惑。
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让他们碰上了这么多拐孩子的,就算古代人口可能比现代还要多一点,但是以他们这种频率,感觉也太不正常了点。
而且冥冥之中总觉得哪里不大对,似乎许多扑朔迷离的提示,都只绕着一件事情而来,只是现在他们还猜不出真相到底是什么罢了。
叹了口气,她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或者是以前柯南和金田一看多了,所以现在想到的全都是一些悬疑片段。
不说她心中那有些荒谬的猜测和联想,这个雨夜,想必会有许多人夜不成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