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国公夫人坐下,福伯与巴氏因不适应国公夫人尊贵的气场而找个借口先行告退,可柔、可情也被遣退后,温欣这才明知故问的开口问道:“母亲怎会突然来此?”
“还不是担心你在听到那消息之后会失去冷静胡来,还好你没让我失望。”国公夫人欣慰道。
“母亲可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温欣蹙眉问。
“我也是刚才才得到消息,听说皇上突然晕倒了,好像还吐了血。”国公夫人表情凝重的说。
果然。温欣心道,开口问:“皇上是生病了吗?”
“不知道。”国公夫人摇头,“听说是在早膳过后没多久发生的,宫里被下了禁口令,人心惶惶。这消息还是御儿偷偷派人传回来的,京城里知道这事的人应该不多。”
“世子爷传回来的消息吗?”温欣有些惊愕,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世子爷现在人呢?他还好吗?他还说了些什么?”
“字条在这儿,你自个儿看。”国公夫人从袖内拿出指头大的纸卷递给她。
温欣迫不及待将那纸卷摊开,只见上头潦草的写了几个字,看得出来是在匆忙间写的。
上头写着“卯正昏呕血危封宫城查谋逆安勿忧”。
最后那三个字让温欣顿时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安勿忧,意指他现在很安全,要她们勿忧虑,勿忧惧。
“母亲,世子爷很安全,要咱们不用担心他。”她遏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与欢欣,迅速地抬起头来对婆婆说。
“我看到了。”国公夫人点头道,脸上却没有任何一丝松一口气的神色。
“母亲是在担心父亲吗?”
国公夫人点头又摇头,忧心忡忡的说:“这件事只有在真正的落幕,人确定平安无事的回来之后,才能叫做安全,在此之前的安全全都是虚假的。”
“母亲放心,不管是父亲或是世子爷一定都能平安无事的回来的。”温欣安慰她道。
国公夫人轻楞了一下,随即惭愧道:“真糟,本来我还想来安慰你,让你别胡思乱想,安心养胎的,怎知却反倒让你给安慰了。”
“母亲是关心则乱,媳妇则是傻大胆,深深地相信不管遇到任何事,世子爷都有办法逢凶化吉,否极泰来的。”温欣坚定不移的说。
“难怪御儿如此的喜欢你。”国公夫人霍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温欣怔楞了一下,突然觉得有些羞赧,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接什么话才好。
“你比我还要沉稳冷静,以后内宅交给你掌管我会很放心。”国公夫人有种后继有人的安慰感。
“媳妇还年轻,不懂、要学的事还有很多,需要母亲耐心的教导,只希望母亲到时别嫌媳妇驽钝愚昧,学习缓慢才是。”温欣谦虚道。
“你既不驽钝也不愚昧,你很聪明。”国公夫人摇头说。
温欣呆愕,再度有一种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的窘迫感。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还太早,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把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等孩子过百日之后咱们再谈。”国公夫人说。
温欣立刻点头应是。
“好了,我该走了。若有进一步的消息传来,我会让红芹过来告诉你,你别想太多。”
国公夫人起身道。
“母亲也一样。父亲和世子爷一定很快就能平安归来的,您放心。”温欣点头道。
“但愿如此。”
那天之后又过了三天,镇国公唐天霖和镇国公世子唐御始终未归来,亦无相关消息传回来。
如今的京城已变得风声鹤唳,禁卫军不断地穿梭在城里街道上,每回出现都会押走一些人,使得城里的百姓们个个人心惶惶,谣言满天飞。皇上遇刺命危的谣言也不知怎么的,竟已传遍大街小巷。
温欣不懂的是,皇上明明是中毒,遇刺这谣言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而她上辈子所听见的谣言也是中毒,不是遇刺,这之间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其实这两者间并不冲突,差别在于整件事的解决前与解决后。
解决前是人云亦云的猜测,自然各种版本都有,遇刺只是其中之一,之后可能还会有别的;而解决后的版本则是唯一正确的那一个。
上辈子的温欣远在雍州城,距离京城何止千里之外,谣言传到那里,还传得大街小巷人尽皆知时,这件事早不知道发生多久,又解决多久之后了,自然传的是正确版。而这也是她当初无法与唐御确定事发时间的原因,因为距离实在是太远了。
对于谣言温欣向来不在意,听听就算。她在意的是为何都过了三天,宫里却至今没派人来请白鹤大夫前去救治皇上呢?难道唐御未言明镇国公府中有名神医在府中作客吗?又或者他根本没机会言明?
前者她不担心,因为唐御未说自有他的考量,但如果答案是后者的话,那他……他是不是已经遭受到拘禁,又或者已遭受到刑求?
她不敢再往下想,因为再往下想,她肚子里的孩子就要因母子连心,提前出世来安抚她这个愈来愈惶恐不安的母亲了。
不要担心,不必害怕,只要想白鹤大夫还在府中,白鹤大夫注定是皇上的救命恩人,这事绝对不会有错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因为白鹤大夫是皇上的救命恩人,而白鹤大夫的救命恩人却是唐御,在这种关连性下,谁也动不了唐御。
这件事说来巧合得就像命中注定,她怎么也没想到唐御会认识白鹤大夫,更没想到他会是白鹤大夫的救命恩人,这件事怎么想都匪夷所思,真的只能将它说成命中注定,注定镇国公府命不该绝。
说起唐御救白鹤大夫的经过,只能说白鹤大夫真是个奇葩,竟迷医药迷到单枪匹马的一个人跑到敌国边境的一处山谷里采草药,然后被敌国士兵堵了个正着,若不是刚巧碰到前去侦查敌情的唐御将他给救下,现今的白鹤大夫恐怕已变成白骨大夫了,因为他将会只剩下一堆可怜的白骨。
所以她在想,或许上辈子将白鹤大夫引荐进宫救了皇上的人也是唐御,或是镇国公府也说不一定,这才是真正的所谓的命中注定。
“二少奶奶,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可情突然从外头匆忙的跑进房,有些上气不接下气的嚷叫道。
“发生了什么事?你先喘口气再说。”温欣眉头轻蹙的开口道,并示意可柔倒杯水给她喝。
可情二话不说接过那杯水,咕噜咕噜的两三口就将它喝尽,再用力的喘了口大气,这才觉得舒服一些些。她可是从大门处一口气跑了回来,没跑断脚也差点跑断气了,还好现在终于又活了过来。
“二少奶奶,大事不好了。”她重新开口道,“宫里的禁卫军们又来了,这次听说他们是要来带走白鹤大夫的。”
“这是真的吗?”温欣双目圆瞠,不由自主的惊喜道。
“是真的。”可情用力点头,然后突然发现一件怪事,怎么二少奶奶的模样看起来不是惊愕,也不是愤怒,更不是担心,反倒是开心的模样?是她看错了吗?
“二少奶奶,您的样子怎么看起来好像很开心?”可柔疑惑的道,也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
温欣倏然一惊,也被自己的喜形于色给吓了一跳。谁让她先前还在为这事忧心忡忡,担心不已的,怎知才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叫她怎能不忘情到喜上眉梢呢?真的是太大意了。
她脑袋迅速地转了一下,答道:“当然开心了,皇上是病了,找白鹤大夫自然是为了治病。白鹤大夫的医术惊人,肯定能治好皇上。最重要的是,他可是咱们镇国公府请来的客人,若是他治好了皇上的病,那功劳肯定有咱们镇国公府一份,到时候老爷和世子爷肯定能平安归来。”
可柔和可情听了立即双眼发亮的直点头。
“奴婢都没想到这个,二少奶奶真聪明。”可情一脸佩服的说。
温欣有点汗颜,她若不是重生,又哪敢只往好的方面想,而不去想倘若白鹤大夫救不活皇上的话,那身为举荐人的镇国公府又会有何下场?
白鹤大夫的医术虽高,在那些眼高于顶、自视甚高的太医眼中却是个不入流的江湖郎中,很是瞧不起。
上回国公夫人生病,请了个太医来看诊,得知府中有位白鹤大夫在作客,原本还有些客气询问的,结果一听白鹤大夫是位游方郎中后,马上就露出一脸不屑的表情,最后甚至连见一面都不愿意,整个就是傲气到不行。
这回那些太医们肯定也是束手无策,黔驴技穷了,才会想要死马当活马医的赌一赌,让白鹤大夫进宫为皇上看诊。能救活皇上当然是最好了,若是救不活的话,那下场绝对不只是凄惨两字可以形容的。
,想到这儿,温欣突然想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就是白鹤大夫该不会也想到这一层而拒绝进宫医治皇上吧?
“可柔、可情,你们扶我过去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她开口道。
“二少奶奶您要过去?您这身子……”可柔瞠大双眼的摇头道:“不行!”
“白鹤大夫说了,生产前多走动能有助于生产,况且我又不是全程都用走的,让人准备软轿随后跟来就成了。”
温欣说着也不管可柔、可情脸上为难的表情,径自准备下床起身,把两个丫鬟吓得赶紧上前搀扶,然后按吩咐的扶着二少奶奶小步小步的走出兰亭院,朝正房方向走去。
软轿来得挺快的,她们前脚才踏出兰亭院的院门,软轿后脚就到,让柔、情两丫鬟忍不住松了口大气,一行人这才继续朝正房前进。
正房堂屋中,气氛有点僵。
坐在主位的国公夫人脸上表情有些尴尬与为难,客位的禁卫军将领一脸黑沉,下首的白鹤大夫则是一脸神情坚定,悍不畏死的模样,下人们则一个个的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堂屋外站了一排浑身冒着肃杀之气的禁卫军与镇国公府护卫们,颇有一种剑拔弩张的态势。
温欣到达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见到她出现,国公夫人惊得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迎向她的同时开口斥道:“你这孩子太乱来了,挺着这样一个大肚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温欣先安安稳稳的坐下之后,这才歉然的开口道:“母亲见谅,媳妇听说宫里派人来请白大夫,担心白大夫因碍于世子所托而不得不婉拒入宫之命,这才匆匆前来。”说完,她转头朝那名禁卫军将领微笑的轻点了下头。没办法,她身子重,唯一能做得到的礼仪也只有点头微笑了。
“世子所托是什么意思?”国公夫人疑惑的问。
温欣又对白鹤大夫点了下头之后,这才开口回答国公夫人的问题。“母亲有所不知,几年前在因缘际会之下,世子爷曾经救过白大夫一命,白大夫这回之所以会进京,就是为了维护媳妇生产的安全以报世子爷的救命之恩,如今媳妇临盆在即,白大夫又怎会同意离开咱们国公府进宫去呢?媳妇这才会匆匆地赶来劝白大夫以大局为重。”
一顿,她不让他人有机会发言,直接转头对白鹤大夫委婉的劝诱道:“白大夫,距离妾身临盆之日还有十数日,您近来每日早晚都替妾身把脉,也知道妾身的情况很稳定,您只要在妾身临盆之前赶回来就行了。况且您不是常说学无止境,难得有此机会进宫为贵人诊脉,为求稳妥,说不得您还得进太医院书库里翻阅医书丹方,还得进太医院药房里亲自抓药煎药,不假他人之手,亲力亲为——”
“二少奶奶不需要再说了,我这就随这位将军进宫一趟。”白鹤大夫倏然打断她,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温欣顿时暗自松了一口气,就知道太医院的书库和药房肯定能吸引这位钻研医术钻研到都快要入魔的白鹤大夫了。瞧他,听见她提到书库和药房这些字眼时,眼睛都发亮了,也不懂得遮掩一下,害她连转头去看一下坐在他对面的禁卫军将领都不好意思了。
也不知这位禁卫军将领此时心里是怎么腹诽白鹤大夫的。
不管如何,她总算没白走这一趟,只要成功的让白鹤大夫进宫为皇上诊脉,相信他定能很快将皇上救醒,而她孩子的爹也能重获自由,出宫回家来陪伴她这个快要临盆的妻子,和她一起迎接他们第一个孩子的诞生。
我的爷啊,你可知妾身正在家里痴痴地等你归来?
你快点回来吧,妾身想你了。
很想你。
真的、真的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