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儿从床榻上坐起来,伸手轻轻抚平他眉头紧蹙,神色间写满了痛苦与挣扎的脸。
“冷哥,”她柔声道,一时间还是习惯这样叫他。“小时候我生病时,替我把过脉的大夫都说我活不过十岁,但是欧阳爷爷和你却让我平安的活到现在,所以我相信这个难关有你陪在我身边,我一定也能平安度过。”
“我却没你这样的信心。”他抖着声哑然低语的将她拥进怀中。“蝶儿,我不想失去你,不能失去你。”
她伸手拍拍他,柔声安抚,“你不会失去我,我相信你的医术,你也该相信自己,你是江湖第一名医医圣欧阳缺唯一真传徒弟呀。”
即便如此,也无法减轻他心里浓重的担忧、恐惧与害怕。
聂浩阳沉默地抱着她,犹自挣扎不已。真该冒这个险吗?他真有办法保他们母子平安吗?如果有个意外……
“蝶儿……”
“别再说了,我已下了决定,如果要阻止我,你只能用强迫的方式,但是我不会原谅你,我会恨你一辈子。”她轻声打断他。
聂浩阳不由自主的浑身一震,抬起头来看着她。
“一定……要这样吗?”他低哑地问她。
“我不想恨你,只想生下我们的孩子。”她柔声点头,静静凝视着他的模样既温柔认真又坚定不移,好似在一夕之间变成熟了,已不再是昨日那个任性妄为,令人心疼又担心的丫头,而是一个能为自己的孩子排除万难的坚强母亲。
她已经是个母亲了,一个正在极力保护自己孩子的母亲,而那个孩子……也是他的孩子。
为母则强,那么为父呢?他是否也该更加坚定与坚强,像她相信他一样的相信自己绝对能保护得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
他打七、八岁时就跟随师父学医十余年,尽得师父一身真传,他不会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儿的对不对?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她,既然不能无后,既然她都愿意为他冒险了,既然孩子都能怀了,而她的态度又如此坚定、无畏无惧,他又怎能怯懦,怎能让原本身子就不太好,现在又怀着身孕的她为他的反应伤心、难受呢?
担忧害怕、举棋不定的心谆见安定下来,他伸手轻抚着她绝美却因怀孕不适而苍白的脸,既疼惜又不舍。
“不该让你冒这种险,也不该让你受这种苦的。”他低哑心疼的说,语气里已有了妥协。
蝶儿微笑了,眼眶却也泛红了,泪意涌现。“只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就不苦。”她偎进他怀中。
“我不想你受苦,但如果这是你不变的决定……那……就生吧。”他拥着她艰涩的把话说完。“但我们俩必须先成亲。”
她在他怀里点头同意。
他沉默了下,担忧的问:“你的身子受得住吗?”
她再度点头,一会儿,却在他怀中低低的笑了起来。
“笑什么?”他问。高兴应该不是这种笑法才对。
她抬起头,原本苍白的脸色因笑而染上了一抹淡淡的粉色,气色好多了。
“你明明就是大夫,怎么会问我这个问题呢?”她笑道。
聂浩阳呆愣了一下,突然也觉得好笑。是呀,他明明就是个大夫,怎会瞧不出她的身子受不受得住,是不是在逞强呢?他真是胡涂了。
一边心疼女儿,一边心疼爱人,两边都不想新娘子大受折腾,再加上聂家人与龙庄的关系与身份暂时不宜泄露,于是两人的婚礼就在杭州城的客栈里简单的办了。
当天宾客除了知情的亲友们之外,其余全是杭州城里的百姓,大伙有得吃有得喝又有热闹可凑便足够了,新浪新娘是何方人士不打紧,只要说句恭喜恭喜,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便行!
蝶儿终于成了聂浩阳的妻。
“委屈你了,蝶儿。”客栈中的新人房里,聂浩阳对新婚妻子说。
“为什么这样说?”她问。
“本该给你一个盛大,让人津津乐道数年也忘记不了的婚礼,却是这般随意了事。”他的神情充满了歉意。
“只要成为你的妻就足够了,我不在意那些。”
“该在意的,你是邵家堡唯一的千金小姐,该得到最好的。”他轻吻她,柔声道。
“如果不是就不该吗?”她微笑调侃。
“如果不是或许不需要最好的,但一定要最棒的。”他微笑接招。
“最好和最棒的差别在哪儿?”她好奇的问。反正洞房花烛夜已经提早度过,而她现在的身子就算她愿意,他也不敢随意碰她,所以这春宵,只能聊聊天、打打哗度过了。
“最好的是要有奢华庞大的排场,必须宾客如云,盛况空前,而最棒的则是以取悦新娘子为主,一切以她所想要的、希望的来办这场婚礼。”
“所以因为我是前者,你就省了问我想要的、希望的是怎样的一场婚礼吗?”
她很有与他抬杠的兴致。
“因为你是前者,也因为你现在怀有身孕的关系。”他将她拥进怀里,双手轻轻地覆盖在她孕育着他们孩子的小腹。“累了吗?”
“不累。再陪我聊聊。”
“你想聊什么?”
她想了下。“那一个多月的时间,龙玉娇没再缠着你?”
他失笑,“那一个多月的时间,我一直被拘禁着,她要怎么缠着我?”
“听你的语气好像有点可惜。”她忍不住轻轻地哼一声。
“我对她可没半点意思。”
“人家可不。”她哼声道。
“所以这是我的错了,夫人?”他俊眉轻挑,以一脸似笑非笑的无辜表情问。
不是。但是就是觉得心里不舒畅呀。
蝶儿嘟了嘟嘴,欲言又止的丢了句,“算了。”然后迳自脱了绣鞋上床,背对他躺下。
聂浩阳见状只想笑。
他也跟着脱了鞋上床,在她身后躺下,温柔又小心翼翼的将她拥进怀里轻搂着。
“生气了?”他问她。
她以一声气哼做为回答,惹得他忍不住笑出声。
“我不知道你这么爱吃醋。”
她再哼一声。
“这也非我所愿,或许改明儿个我那把刀在脸上划一道以绝后患,你觉得怎么样?”他似假还真的说。
“不许开这种玩笑。”她终于转过身来面对他,“如果你变丑了,我第一个不再爱你。”
聂浩阳一呆,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你是认真的?”
“当然。”她一脸认真。
他登时无言,然后突然想到一件事,一件他始终没问过她的事。看着她,他犹豫的开口问:“你当年到底喜欢上我哪一点?”
“当然是你这张英挺俊逸的脸。”她毫不犹豫的说。
他张口结舌的看着她,倏地呆住了,而她却在下一瞬间噗哧的笑了出来。
“骗你的。”她笑道,觉得他的反应很好笑。
聂浩阳看着她,露出一脸拿她没辙的无奈表情。
她又笑了一会儿,忽然倾身主动的轻吻他。
“我没跟你说过吗?”她眼光放柔,像是回忆般的对他说:“因为你总是那么毫不留情的责斥犯错的我,不像其他人那般纵容我,你会教到我、训诫我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你的特别让我爱上你。”
一顿,她忍不住好奇的问:“那么你呢?又喜欢我哪一点?”
“我吗?我记得当年我好像是被迫的……”话未说完,胸口便被她槌了一记。
他轻笑出声,温柔的吻了吻她,这才柔声回答,“哪一点我说不出来,只知对你我早已上了心,这辈子只想与你比翼,共度一生。”
她闻言漾出一抹微笑,偎入他怀中,一脸心满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