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晓竹其实也没要打听什么私事,只是想把自己以前学的东西拿出来用,证明自己除了打猎外,还是很有用的。
但是要她发挥所长,最重要的就是要了解这家人到底有没有土地。她在末世前也是农业研究所的高材生,别的不说,光种田的本事就能够在这里学以致用,这样应该也不算白吃白喝了吧。
她一边想着,就顺口问了出来,而两个小孩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就把自己知道的都全说了。
“现在还算好的,前两年咱们周遭发大水,难民可多了,那时候大哥把我们看得老紧了,都不让我们出门,后来村子里开始接二连三被偷东西,村子里让人一日巡视好几回才好多了。”
“姊姊,地里现在也没什么好东西,就只有小麦而已,那还得等上一阵子才能收成,所以昨儿个才没有多余的粮食可以给你。但你放心,家里红苕还存了些做种的,我们偷偷拿一条出来烤了吃,大哥不会知道的。”米舞晴对于这个强悍的姊姊充满敬仰,不自觉地就想讨好。
夏晓竹从两个孩子的话里大约判断出这时代的农业发展,要说落后,连红苕,也就是地瓜这种外来品种也出现了,但是这明明是南方,主要粮食却不是稻米而是小麦,原因大约就是出在种植技术上了。
虽然没有实地考察过,但夏晓竹大约有点底了,心里也是跃跃欲试,急着想在这里一展所长。
不过……她低下头,听着自己还有两个孩子肚子传来的咕噜声,三个人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
在大展身手之前,还是先填饱自己的肚子要紧啊!
在家里随便煮了点昨晚剩下的肉填肚子,就算是很不挑剔的夏晓竹也开始期待米亦扬买点其他的粮食回来了。
这一餐餐的全都是肉,没有半点主食,吃起来油腻得慌,幸好这时节外面不少野菜可以摘,中间她带着两个孩子出门摘了一笼菜回来烫着吃,要不然肯定更加食不下咽。
只不过话是这么说,她还是把那锅肉全都吃光了。
吃过了饭,想起米亦扬一早让她往花婶子家里去的事,刚好她也想打听现在田里的作物还有周遭一些水土问题,便把两个孩子手一牵,大摇大摆地往花婶子家走去。
一路上碰见不少人,那些人在背后的指指点点夏晓竹也不放在心上,到了花婶子家里又拿了一些旧衣裳和归还昨日用的东西后,就回了米家,开始盘算她的种田大业要从哪里开始了。
米亦扬和其他两人从镇上回来的时候,月亮已经斜挂在半山腰上,他踏着疲惫的步伐回到院子,还没来得及放下身上背回来的粮食,就碰上正好有事来寻他的花婶子。
“扬哥儿回来啦,我猜你们这个时间也该回了,就想先到你屋里等着呢。”
“花婶子有事寻我?”米亦扬卸了肩上的背篓,带着些疑惑问着。
花婶子往屋子里瞧了瞧,透过没关的屋门能够瞧见屋子里几个孩子还有一个姑娘家都正往他们这里瞧,她轻叹了口声,拉着米亦扬往门口退了退,又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扬哥儿,昨儿个你说那姑娘是你家的远房表妹,我就信了,可昨日忙得晚了,也忘记提醒你这回事,你一个大男人家,家里又没有女性长辈在,就算是表妹,这样没名没分住在一个屋子,说出去对人家姑娘的名声多不好啊!”花婶子也是昨晚忙累了,忘了这一点,今儿个让村子里的婆娘给拦住问了那姑娘是谁的时候,才惊觉大事不好。
那婆娘本来就没事也能够说出一出剧来,更不用说现在那姑娘直接住进了米家,不到半晌的功夫,这流言传来传去就不怎么好听了。
她也不好先解释什么,只说大约是远房亲戚,其他多的一句也没说,然后晚上用过饭没多久就连忙往米家这儿来了。
米亦扬没想过自家不过才收留夏晓竹过了一天,村子里就有些闲言闲语了。
他皱着眉,“花婶子,是我疏忽了,只是夏姑……表妹也是可怜的,一路逃难到了这里,您昨儿个也瞧见了,连身完整的衣裳都没有,这时候我家里要是不留人了,她又能往哪儿去?”
昨日收留她的时候他只随便讲了个说法,毕竟一个非亲非故的姑娘在他家里过夜是说不过去的,所以昨儿个就和她说好了,这几日先以表兄妹相称。
反正米家在牌楼村也算是外来户,和村子里的人也不怎么亲近,有什么亲戚关系村人也不清楚。
至于村人的性子如何,米亦扬自然知道,要说凉薄还不至于,只是村子里家家户户都穷,当初父亲意外死了,母亲也病重过世,村子里的人连抬头问一声都没有,如果不是那时候他已经有了秀才功名,放弃继续考试的机会回家,花婶子一家也热心帮忙,说不得父母两人的后事都得草草处理了。
米亦扬也不是没想过跟夏晓竹谈谈她的去向,只是没想到才一天,村子里的风言风语就已经甚嚣尘上。
花婶子看了看屋子里的夏晓竹,又压低了些声音,“扬哥儿,不是婶子心不好,想趁着人家姑娘落难的时候占便宜,只是你的年纪也大了,家里又拖了这些孩子,你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几个小的想想,尤其是小五才那么小,正是缺人照料的时候,反正你也说你表妹逃难到这儿,亲人说不得都没了,你们何不索性就结了亲事,让人家一个大姑娘家落脚在你屋里,也不会让村子里那些人说闲话。”
花婶子是真心为了米亦扬打算,毕竟他都二十来岁了,如果不是米父和米母两个人前后过世,让他不得不放弃在县里求学的机会,甚至还得守孝六年,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没成亲。
以前米家家境还算过得去,可在镇上教书的米父去了,他一个人拖了四个孩子,又要供着两个大的念书识字,周遭有姑娘的人家稍稍打听就否决了这份心思。
毕竟谁愿意嫁给一个已经绝了读书前程的读书人?更别提这读书人家里没几分田地,后头还拉着一串的孩子呢!
米亦扬楞了下,连忙挥手说道:“我对表妹没有那样的想法……”
花婶子一楞,没想到米亦扬不肯答应这个提议,“你可是瞧她身子弱了些?我瞧着她是挺白净的,看起来干瘦大约也是逃难时饿的,好好养养就好了,还有那姑娘跟几个孩子相处得也不错,我昨儿个和她说话觉得人也是和善的,干活又颇俐索,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米亦扬红了脸,没想到花婶子竟直接形容起姑娘的身子来,结结巴巴的开口,“我不是嫌弃表妹,我是……”
“是什么?我哪里不好了?”
夏晓竹的声音突兀截断了他的话,让米亦扬吃了一惊回头看去,只瞧见她眼神认真地望着他,花婶子则是用满意的眼神瞧着他们两个。
米亦扬哭笑不得,花婶子都还没解释清楚,偏偏她又来捣乱了,他看了一眼花婶子,然后拉着她往边上说话。
“夏姑娘,昨日说我们是表兄妹已经是无奈之举,花婶子说的话我……我没那个心思,你不用担心,我……”
他压低了声音说话,两个人的距离靠得有些近,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不时撩拨着她的发梢,让她总有种心痒痒的错觉。
“所以说了,你觉得我哪里不好吗?你真的觉得我太瘦了?”夏晓竹很认真地看着他。
对于刚刚两个人的对话,她虽未全听个明明白白,七八分也是有的,但是奇异的是,她对于留在这个家成为这男人的未婚妻,似乎没什么厌恶的态度。
反正她刚到这个时空,什么都还没摸索清楚,留在这个家本来就是她的打算,再说了,哪一日就算她真的要走,这家子也留不住她。
留下是她的打算,但是听到眼前这男人一直推托,就让她有些不解了。
夏晓竹单纯想知道她是不是哪里做错了,才会让他对花婶子的提议表示抗拒。
难不成真的是她太干瘦了?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又偷偷捏了捏结实的腹肌,觉得自己能够在末世中保持这样的身材,已经算是非常“丰腴”了。
米亦扬觉得头都疼了起来,看着她那认真的眼神,忽然有些语塞。
“一个姑娘家不要问男人这种问题。”米亦扬像是教导米舞晴一样,柔着声音劝着。
明明知道她有可以单独捕野猪的剽悍身手,但是去掉杀气后,她单纯的眼神还是让他忍不住用对着小五一般的说话方式。
天真又冷酷,这样奇妙的气质就揉合在这姑娘的身上,让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喔。”夏晓竹乖乖点头,然后又问了一次,“所以我是不是应该多吃点?可是如果我真的放开了吃的话,粮食又会一下子让我给吃光的。”她脸上露出微微的苦恼神色。
米亦扬脸上一僵,觉得这根本不是他强调的重点,叹了口气,想要认真跟她说女子的名声有多重要,今日若是跟他在村子里有了婚约关系,以后她要再找亲事就会更难。
这时,花婶子居然自作主张把屋子里的几个孩子全都带了出来,包围着他和夏晓竹,然后由米舞晴当作代表,天真无邪的问着,“大哥,让夏姊姊当我们的大嫂不好吗?”
米舞晴虽然小,但是也知道村子里的人老爱说都是因为有他们这些拖油瓶,所以大哥才娶不到大嫂,在她小小的心灵里,自然把大哥娶嫂子这件事情一直放在心里。
现在花婶子说夏姊姊能够当他们的嫂子,问他们同不同意,她根本连想都不用想,自然是同意的了。
夏姊姊心肠好,而且又能够让他们吃上满满的一锅肉呢!就是以前爹在的时候都没吃过,而且夏姊姊还说以后都会有,她觉得这大概是最幸福的日子了。
花婶子也在敲边鼓,“瞧瞧,几个孩子也希望有个嫂子照料呢!而且人家姑娘也没说不好,那就是答应了啊,扬哥儿你一个大男人还啰啰唆唆些什么!”
米亦扬看着几个孩子,最大的米尔擎也不过十二岁,而最小的米舞晴才五岁多一些,因为这一两年来吃得不好,看起来硬生生就比同龄的小孩还小了许多。
他的心里五味杂陈,虽然觉得自己这样做有种趁人之危的感觉,但是看着几个孩子,他又不能否认自己又当爹又当娘的,弟妹们过得真的不怎么好。
只是……他带着几分迟疑的看向夏晓竹,她是真的想要嫁给他吗?
“你是认真的?你可知道若是我俩订婚的消息一传出去,往后你若要再寻其他亲事可就有损名声了。”
夏晓竹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怎么比她还更担心这问题,但是她看着他,满眼的认真,“我想要留在这个家。”这是一个肯定的回答。
“不后悔吗?”他轻叹了口气,又问了一次。
说到底,他还是觉得自己自私了,为了几个孩子把人给强留下来,虽说这一部分也是为了她的名声着想……
“不后悔。”
花婶子耐着性子等两个人说完话,看事情差不多定了,脸上笑得像开了花似的,扯着夏晓竹的手不放,“好啦好啦,这可是大好的喜事啊,如今再过一两个月便要开始秋收,等秋收之后再来办喜事,那时候才热闹呢!不过等明儿个,我就把你们有婚约的事情给传出去,让村子里那些大小娘儿们别再拿你们乱造谣,都是未婚夫妻了,又是落难的时候,住在一块又怎么了?以后都是同睡一张床呢!”
花婶子越说越开心,说话也没了顾忌,还是米亦扬实在尴尬的听不下去,干咳了几声才打断她的话。
花婶子也不甚在意,只是笑咪咪地往外走着,然后又低声嘱咐了几句。“不过这亲事毕竟还没行礼,在一屋子住着可小心别弄出事来啊!要不,到时候就是成了亲也容易让人说嘴呢。哎呀,我这不是说说嘛,你这孩子害羞啥,连路都走不好了!”
夏晓竹看着屋外那男人差点因为花婶子的话而跌跤,忍不住抿唇而笑。
她看着他,米亦扬也同时尴尬羞涩的回望着她。
一眼瞬间,她笑得更加灿烂了。
恰如一朵夜来昙花,悄悄绽放在米亦扬从未动摇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