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封竞天便天天上门,为了此事,竹儿每天都像根炮竹,气鼓鼓的挡在屋外,不让他进门,偏偏他总有办法脱身,进而寻到她。
「岚秋!岚秋——」
听着由远至近的叫唤,已躲到无处可躲的绦岚秋幽幽一叹,无奈的凝视着笔直朝她走来的封竞天。
「岚秋,我来接你回去。」一进门,他劈头就说。
她抿着唇,试着让自己冷然以对。「我说过我不会跟你走。」
这阵子他天天来缠着她,要她和他回去封府,她不肯,他就不走,硬是和她耗上一整日,次日,又是同样的戏码重演。
闻言,封竞天俊眸一黯,「难道你还不肯原谅我?」
上回因为邵清凡在场,他一心一意想让那可恶的家伙远离她,压根忘了原本的目的,但次日天未亮,他便在她屋外等候,一见她开门,他马上上前表明他的歉意,向她忏悔他的愚蠢、他的冲动,告诉她他有多么后悔伤害她……
他本以为只要诚心道歉,她就会随他回去,谁知他错了。
绦岚秋听完他的忏悔,只是淡淡的问他是谁告诉他那夜的经过,他老实托出,没想到她听完之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却仍旧没有跟他回去的打算。
他不懂为什么,只以为她还不能原谅他。
原谅?绦岚秋心里一阵苦笑。他怎会懂,这并不是原谅不原谅的问题,而是那颗对他早已冷透的心,哪有如此容易便能重拾之前对他的感情?
就算她确实忘不了他又如何?他因为伤害她而感到抱歉、后悔,但他爱的人依旧不会是她,那么,她又该用什么身分随他回去?
敛下眼眸,她轻摇头,「不,事情过了就算了,没有什么好原不原谅,就当作没那回事,回到彼此想过的日子,这样就好。」
她已爱他爱得太久,不求回报的爱恋让她感到疲累,她是真的想要放弃,想过平淡的生活,想平平静静的做自己。
然而她不知,她想放弃,却轮到封竞天不肯放手。
「不,这样一点也不好!」封竞天眉头紧锁,不能接受她的淡然,「我晓得这阵子你受的委屈不是那么容易忘却,但你相信我,我定会弥补你,尽我所能让你感到幸福,和我回去,好吗?」
他深情的凝睇、温柔的话语,让绦岚秋心房一颤,差点就要点头道好。
但也只是差点。
最终她仍是摇摇头,「我不需要你弥补我什么,我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如果你真希望我幸福,那就别再逼我,可以吗?」
她不明白他是抱着什么心态接她回去,但她相信绝不是她想要的,再说他府中还有个凝姬,一想到他抱着凝姬回房的那一幕:心就会忍不住一阵抽疼。
她脸上的哀怜让封竞天胸口一抽,不忍再逼她。
「我明白了……」他知道她需要时间调适,就算不愿,也只能点头答应。「我不会再逼你,我会等到你心甘情愿跟我回去,不论多久。」
在她心甘情愿待在他身旁时他不要,等到她冷了心,他才想要她的心甘情愿……
绦岚秋心头一涩,当作没听见他后头那句话,淡淡地说:「既然你明白了,就别再来了,你应该也有生意要忙,别耽误了正事。」
「那不重要。」封竞天深深的凝视着她,哑声道:「没有什么事比你还重要。」
这话又再一次扰乱她平静的心湖,让她胸口狂跳,却不敢胡乱猜测他话里的意思,只能睁着一双圆润的美眸,怔怔的凝视着他。
她那摸样太过诱人,让他双眸一黯,忍不住倾身,在她嫣红的唇瓣上烙下一吻,嘶声说:「我会再来,直到你愿意跟我回去。」
次日,封竞天天未亮便要去找绦岚秋,却在离开房间之际让凝姬给拦了住。
「封爷……」她一脸楚楚可怜,不请自来,甚至将房门给掩上,反手落锁。
见状,封竞天双眉倏拧,「你这是做什么?」
她莲步轻挪,来到他身旁,哀怜的说:「封爷,你真要将绦岚秋那女人给接回府?」
她知道绦岚秋离开一事,高兴得好几日睡不着,成日计划着该怎么让自己成为封家主母,却没想到她的欢喜维持不到几日,便又听见他要将她接回的消息。
她会知晓,是因为封竞天对府内仆人下达严厉的警告,要他们尽好自己的本分,还说绦岚秋是他的妻,待他将人接回,若是再有毁谤及不利于她的流言传出,他便会将嚼舌根的人给赶出府去!
绦岚秋被赶至观月阁时,府中没有一人给过她好脸色,甚至有人还冷言冷语的出声羞辱,如今她重得封竞天的宠爱,众人可说是吓得双腿发软,就怕她记恨,一个一个找他们算帐。
但这些皆不干她的事,她在意的只有他是否真要接回那已被他休离的下堂妻。
听她用「那女人」形容绦岚秋,封竞天双眸一冷,沉声说:「这不关你的事,要是没事,请你出去!」
他欠她的人情早已还清,她若敢再出言污辱或是诬陷他心爱的女人,他绝不会放过她。
凝姬直到这时才察觉到他冷然的态度:心一凛,连忙转变语气,惶然却哀怜的说:「封爷,凝姬没有恶意,凝姬只是……太过伤心,爷,你应该知道,凝姬的心里一直是喜爱着爷的,凝姬今日来,是想求爷能收了凝姬,凝姬定会好好服侍爷和……夫人。」
她不甘居于绦岚秋之下,可唯今之计也只能委屈自己,先求他收了她,之后再慢慢想办法将那碍事的女人逼走。
凝姬妖艳的美眸悬着令人怜惜的泪水,就这么恰到好处的含在眼眶里,楚楚动人的模样是那样勾人疼惜,以往只要她使出这招,男人无不拜倒在她裙下。
然而封竞天却无动于衷。
「要服侍,府中多得是下人。」他打算直接斩断她的念头,「我这一生就只爱岚秋一人,只有她一个妻,我没打算纳妾,你死了这条心吧。」
闻言,凝姬果然白了脸色,却不放弃,「爷……凝姬不敢奢求能得到你的爱,凝姬只求能待在爷的身边,求你收了凝姬,圆了凝姬对你的一番爱恋……」
对她的纠缠,他感到极度不耐,「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听不听得进去是你的事!」
说完,封竞天便不再理会,绕过她打算出门,但走没几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衣物的窸窣声,他拧眉,转身要赶人,却蓦地被浑身光裸的凝姬给紧紧抱住。
「一夜就好,凝姬只求爷一夜,让凝姬好好服侍爷,凝姬便心满意足。」她相信任何男人只要尝过她的味道便放不开,就算是口口声声说只爱绦岚秋一人的封竞天也不例外。
然而她没想到他非但没被诱惑,甚至无情的将她给推开。
「够了!别逼我亲手把你扔出去,现在,给我滚出去!」他冷着俊颜,寒声威吓,没有产生欲望,只有浓浓的厌恶。
「爷……」她不死心,起身想再次迎上。
「别逼我说第二次,我说到做到。」他的声音又再严厉了几分,不再让她有近身的机会。
他的神情及语气让她心一冷,只能狼狈的随便披上衣物,羞愤难当的离去。
几乎是落荒而逃的逃回房里,房门一阖上,凝姬便发了疯似的将几上的茶具一一扫落在地,尖喊出声,「啊!可恶、可恶、可恶——」
她凝姬这辈子还未这么被人羞辱过,但封竞天那可恶的男人,却一连两次让她难堪,头一回让她不顾尊严地追他出房,这一回甚至要胁要将她扔出房外?
她可是万花楼第一花魁凝姬,多少男人捧着银两只为博她一笑,她却甘愿委身当他的妾。
一想到封竞天那嫌恶的脸色,凝姬不禁气得浑身发抖,久久无法平复。
不行,她不能就这么算了,她散尽在万花楼揽下的银两才让嬷嬷放人,甚至不惜编了个谎言蒙骗封竞天,没错,根本就没有什么恶霸,更没有人想要掳走她,她会这么费尽心思,自然是不愿再待在万花楼过着送往迎来的卖笑生活。
她年纪不小了,明年就要二十一了,青楼还能待几年,就算她贵为花魁又如何,一旦年老色衰,被贱卖、甚至随便找个男人凑合,当通房、小妾的例子她看得可多了,她当然得趁还年轻貌美之际,找个好男人嫁了。
但眼界极高的她可不是什么人都看得上眼,长相俊美的,不是纨绔子弟便是穷酸书生,而有钱有势的,不是脑满肠肥便是好色猥琐,这么多的恩客,唯一能让她上了心的,就只有封竞天一人。
他不仅长相俊美、有钱有势,更难得的是他父母双亡,少了长辈的阻碍,只要她能得到他的心,凭她的手段,要从一名小妾扶摇直上成为正妻,根本就不是问题。
谁知,她人虽进到封府,也顺利要到两个月近水楼台的时间,却什么事也没办成。
她本以为两个月绰绰有余,足以让她诱得封竞天的心,不料他竟从不正眼看她,就连那日她拐了脚,他将她送回房后便马上离开,两人非但一点进展也没有,甚至,她还得看他再次将那可恨的女人接回府!
可恶!可恨!她不甘心,绝不甘心!她没有退路,万花楼她是决计不会再回去,且除了封竞天,她亦绝不要他人。
「绦岚秋,都是你!一切都是你害的!」
没错,只要绦岚秋永远的消失,那么她还是有机会能取代那贱女人待在封竞天的身边。
凝姬美丽的眼眸满是阴狠,一个计谋在她脑中成形……
像是在实现他的诺言,封竞天果真天天到绦岚秋那儿报到,风雨无阻。
虽然她对他依旧冷淡,但他毫不在意,甚至开心得不得了,因为可恶的邵清月到苏州谈生意去了,少说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少了个捣乱的家伙,他心情自然好,这代表他能天天缠在绦岚秋身边,尤其能够随她外出。
无奈的看着被他抢去的衣物,绦岚秋叹了口气,「别闹了,快还我。」
封竞天挑眉,沉声说:「这是男装。」
「我知道。」她抿唇,又道:「但我一向身着男装外出,这方便我与人洽谈生意……」
话尚未说完,她蓦地一顿,惊诧地瞠大美眸,看着他将那套衣物给扔出窗外。
她忙冲至窗边,看着她唯一一套男装落入池塘中。
「你怎么可以把我的衣服扔了?」她不可置信的转头看他。
「那不是你的衣裳。」封竞天一点也不觉得有错,他领着她来到衣柜前,将柜门敞开,指着里头一整排崭新的衣裳,「这些才是。」
看着里头满满的衣物,绦岚秋顿时傻眼,「这些是……」
她的衣裙也不过才三、四套,可里头光是目测就有三、四十套,而且全是最新的款式,她甚至认出有几套是来自绦家的一品织……
「这些衣裳是我请人照着你的尺寸量身而制,全是今年最新的款式,你想穿哪一件?」
有些发傻的看着他拿着一件件华美精致的衣物在她身前比划,绦岚秋久久说不出话。
他这是做什么,为何要替她做衣裳?且他这举动仿佛她是他宠爱的妻子,再自然不过……
脑中蓦地浮现前几日他离去前,在她唇上烙下的那记轻吻,她更加迷糊了。
她不懂,真的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