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易禾的娘是皇帝的同母妹妹华玉长公主,爹是承宣侯,他是个世子爷,本来可以在京城过好日子,偏偏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纨裤到承宣侯拿鞭子当家法,最后是华玉长公主透过关系把他送进宇文将军帐下。
而周家是皇商,连续两年官银流通权都是周家标走的,眼下的家主是周逸夫的父亲。
周家教养子女甚严,不管嫡庶,必须通过层层考验才能坐上家主位置。周逸夫有七个兄弟,被分派到全国各地,唯有通过考核者才能够回到京城。
予菲不解的是,这样的人怎么会同欧阳曜成为死党好友?真是意气相投?或者……欧阳曜也有旁人不知道身世?
想起欧阳曜与欧阳羲身上渐长的紫气,她脑补了不少故事,但在没有得到证实之前,不敢轻易问出口。
周逸夫把事情交代好了,再度进屋,道:“我们走吧!”
有钱好办事,才多久时间,孙家的宅子已经建好大半,想来孙家的势力确实不容小觑。
予菲走进新盖的宅院,发现孙老爷肯定在盖房子之前已经找过不少风水大师,因为里头瓦一石、一宅一院,不管是方位、朝向都相当好。
予菲随着孙家管事前前后后看过一遍,确认没问题就准备离开。
孙家管事上前,请予菲上马车。“今天辛苦姑娘了,老爷想亲口向姑娘道谢。”
意思是……亲手交钱?有必要吗?还是想要仔细问问上回的事?
周逸夫抢先道:“管事在前面带路,在下与陆姑娘紧随在后。”
孙家管事没有坚持,他先上了前方马车,予菲和周逸夫则坐上后方马车。
刚坐定,予菲道:“周大哥可知道胎尸案查得怎样了?”
“目前尚不确定那七具胎尸是从哪些死亡的孕妇腹中剖出的,但仵作相验,确定胎尸月分和孕妇所怀的胎相符,这是其一。其次是你说对了,那些孕妇的生辰确实都是丁卯年,只不过线索只到这里,接下去就没了。凶手把现场清理得太干净,没留下半点蛛丝马迹,而县太爷已经通知城里丁卯年出生的孕妇多加小心,防范歹徒,只是截至目前为止,凶手尚未再犯新案。”
“埋胎尸那块地的原地主是谁?查不出来吗?”
“查出来了,屋主姓江,他将房子赁给一个姓赵的商人,那商人一次缴齐一整年的租金。因为孙老爷高价买宅,屋主去敲过好几次门,想退回租金好把房子卖掉,没想到左右邻居却说,姓赵的只住不到半个月就离开,再也没有回来。照理说,有契约在手,江姓屋主不
该卖房的,但敌不过孙老爷开的价钱,他还是把房给卖了。”
“如果不是房子卖掉推倒,锁魂阵破缺一角,这件事也不会爆出来。”
“对,不管怎样,孙老爷相当感激你,之前他请过好几个道士法师,冤枉钱花不少,却都没把事情办成。这段期间他到处夸耀你和阿曜的事迹,还说你可能是慧明大师的徒弟。”
又是慧明大师,这个大岳朝国师到底多有本领啊,为啥人人说起他都是满脸崇敬?
“阿曜离开前叮嘱过,幕后凶手是谁尚且不知,不希望你的本事太早曝露。”
“可孙老爷不是……”
“所以趁此机会,你在孙老爷面前把话说清楚,就说你只是误打误撞,真正收拾那些邪祟的是阿曜。”
欧阳曜真要把这件事给顶起来?她说过的,幕后凶手绝对不简单,她曝露在外会危险,由他承担难道就很安全?
不过他这样做……让人很感动,只是她没有躲在后面受人保护的习惯。
她摇头,道:“我不想说谎。”
“这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何况我不露点名声,怎么赚到下一个三千两、下下个三千两?”
“傻啦你,要钱不要命?”
“没事的,我见过孙老爷,那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害我。”
“听话,虽然你有一身本领,可毕竟年纪小、见识有限,害你。”
比见识?哈哈!那他们还真是远远不及她,她可是连台湾首富、香港首富、澳门首富……一堆首富都帮过忙的。
“我知道你们很好,但我不想让欧阳曜为我承担风险。既然我决定做这件事,后果就该由自己来承担。”
“固执。”周逸夫瞪她一眼,她却冲着他嫣然一笑。
孙家管事领着两人走进大厅,厅里除了孙老爷之外,还有一个年约二十岁上下的男子。
男子身形挺拔,鼻梁挺直,一双丹凤眼散发着勾魂魅力,日光映衬出他英挺的五官,一身崭新的紫袍,头戴纱帻、足登粉靴,腰束锦带,显得他的身形越加挺拔修长。
他看见予菲先是微微一愣,下一刻回过神,脸上透出掩也掩不住的惊喜,从榻边站起来,潇洒地撩関衣摆,走到门口,由上往下看着她,唇边笑意漾出。
予菲抬眸,目光落入一双深眸里,他们很熟吗?为什么他双眼透出光彩,整个人闪闪发亮?
“小师妹。”大掌落在她的肩膀上,紧紧握住,力气大到让她备感威胁。
小师妹?他是陆予菲的师兄?予菲仔细在原主的记忆中搜寻半天,找不到这段。
这辈子,陆予菲没有离开过小村子,不会武功,不懂道术,只认了几个字,至于前辈子的自己……师父收她一个徒弟就成天呜呼哀哉地鬼叫、大叹倒楣了,哪有另外一个徒弟,这位仁兄是哪位啊?
退开两步,她眼底带着戒备。“公子认错人了。”
“点苍山,行悟道人。”像在提醒什么似的,他给了她两个Key word,可惜……提无用,她就不是什么鬼小师妹啊!
摇摇头,予菲再退两步,企图离他远一点。
可他不允许,霸道地向前两步,非要把她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中。
予菲不是弱女子,她可以退两回,却不会一直往后退,冷起脸,她横眉道:“这位公子,如果你爹娘没教过你男女授受不亲,那么我来教你!”说着手掌劈向他的俊脸。
他的头微斜、闭开鯨魚言情獨家製作了,她再踢出撩阴腿,他侧过身轻易避掉,她用尽全力接连数击,却都没打到人。
然后……然后他想,或许真的认错人了,她不是他的师妹。
因为师妹武功高强,不会是这种三脚猫功夫,因为师妹性情温柔,不会对他痛下杀手,不会用撩阴腿这种恶招,更不会……
她不是师妹啊,有点失望,不对,是非常非常失望。
手指拂过穴道,他把予菲定在原地。
她气得双眼冒火,在心底破口大骂,不要脸,男人打女人!不要脸,大人欺负小孩!
她气翻了,气到整个人快爆炸,都怪原主身子太破烂,她明明早也练、晚也练,却都练不回过去的身手,若非如此,她岂会输得这么惨?
更可恶的是,口口声声说要护着她的周逸夫竟然没有半点功夫,一点忙也帮不上。
她内心叫得再大声,也没办法冲破穴道,还自己一个自由身。
岳云芃靠近予菲,再问一次。“想清楚再回答我,你是我的小师妹吗?”
他用了十足的威胁与压迫,希望她迫于权势,乖乖点头。
只要她点头,他会立刻以师兄的身分接受她,把她留在身旁,就算她现在不是师妹,再过不久……她也会成为自己的师妹。
虽然予菲从小就是被师父的拖鞋威胁大的,但这等级的威胁还是很吓人啊。不过为了表现自己的骨气,她硬是强忍害怕,咬牙回答。“公子缺师妹吗?我可以帮你介绍几个,但,我不是!”
真倔强啊,岳云芃皱眉,这点又很像小师妹了。
“皱眉有用?快放开我,以暴制人难服人。”话脱口而出。
以暴制人难服人?这话开启了他的前世记忆,那时师妹也是这样说的,然后……瞬间,他周身散发出阴冷狠戾的气息,叫人为之惊恐。
见予菲同他对杠,周逸夫吓出满头大汗。
天呐,他人小位卑,对方认不出自己,但他一眼就认出这人是谁啊!
那是二皇子岳云芃,五年前大皇子过世之后,他就是皇帝唯一的儿子。过去他平庸,如今睿智;过去他是草包,如今胸有丘壑,五年光阴扭转了他的形象,现在岳云芃受到文武官员拥戴,眼看就是下一代帝君,只是……他怎么会来吴州城这个小地方?又怎会认定予菲是
他的小师妹?
他正想上前分说两句,没想到予菲屈服于淫威,立即补上两句。“要我认师兄也行,纹银万两,尚可考虑。”
这、这……这丫头要钱不要命吗!周逸夫急得全身发抖,心底埋怨起欧阳曜,竟把保护予菲这个重责大任交给自己,他力有未逮啊!
予菲真不想低头,但对方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气让她临时转个弯,但求保平安。没办法,对强者屈服是一种必要的聪明决定,而不是意志力的选择,用成语来形容就叫审时度势。
岳云芃挑眉,纹银万两?这又更像师妹了。
师妹天生爱金银阿堵物,许是小时候穷得太过,她总爱到处藏钱。
所以陆予菲的性情也是艰苦环境造就的结果?她没有好师父,没机会学习武功和道术……理所当然。
“万两是吧?喊一声师兄来听听。”岳云芃一笑,阴冷消失,迫人压力不见,瞬间晴空万里。
于是她的胆子肥上几分。“旁人是不见猎物不撒鹰,我是不见纹银不认亲,钱先送上斗,再谈师兄师妹大事。”开玩笑,当岳灵珊很惨的,爽到最后的可是令狐冲啊!
就在周逸夫抖抖抖,把自己抖到岳云芃跟前时,岳云芃食指快速掠过,予菲穴道解开,四肢重获自由。
周逸夫傻在原地……嗄?就这样,没事了?二皇子被她气到疯掉了吗?万两银换一句师兄?他认真怀疑,岳云芃真有传说中那样聪明睿智?
“来人,把银钱备下。”岳云芃道。
突地,不知从哪里冒出两道黑色人影,他们上前躬身跪地道:“遵命。”
咻地,下一刻又消失不见。
然后,不只周逸夫傻,予菲也傻掉,后悔万分。
她懊恼的表情和师妹一模一样啊……岳云芃在她身上寻找师妹的痕迹,越找越开心,越找越有趣。“怎么?后悔了?不想喊我师兄?”
不过是两个字,师兄有什么?喊师父都可以,她只是后悔价位开得太低。皱皱眉心,予菲小心翼翼问:“有讨价还价的空间吗?”
他噗地大笑,邪魅的丹凤眼分外勾人。“你想要多少?”
“五万……呃,三万两就好。”
“可以,但你必须搬过来和师兄同住。”
同住?开玩笑,她这么没价值吗?等养出金色珍珠,一颗珍珠千百两,几年下来,何止三万两。
挥挥手,摇摇头,她忙道:“算了,就一万两,不贪财了。”
唉,贪财是她改不了的毛病,前世出身差,没有亲人围绕,她只能从钱财上头获得安全感,只觉得聚越多、越感平安,她终生以赚钱为目标,不断累积存款簿上的数字。
其实……认真说来,她累积的不是数字,而是安全指数。
微哂,岳云芃问:“听说你会道法,帮孙老爷解决了土地的事。”
“对。”
“你这种身手解决得了?”
真正道法高深之人,必有高深武功傍身,因为收妖比收人更难,要是身手不好,根本收拾不了。
予菲轻叹,这位“师兄”是专门来踩人痛处的吗?以为她乐意啊?灵泉喝得涨肚,武功也不见半分进展,她都快对这副身子丧失信心了。
撇撇嘴,她道:“我身手不行,但运气极好,不行吗?”
“意思是,你天生有大福气?”他笑问。
七煞阵可不是靠运气就能破解的,乍然听见此事,他认为真正解开阵法的人是欧阳曜,可孙老爷信誓旦旦说破阵者是个小丫头,他才起了见上一面的兴致,没想到运气真好,终于让他找到师妹。
“正是。”
这种鬼话唬唬旁人吧,比起福气,他更相信能力。
岳云芃手一指,引阴煞上身,想试试她的深浅。
见状,予菲想也不想闪身避开,顺手从荷包里掏五雷符朝阴煞丢去。
没人看得见阴煞,却看得见五雷符在半空中起火,熄灭。
岳云芃动作太快,快到予菲搞不清楚是谁引来阴煞,她转头四下探望,试图寻找动手之人。
她的动作让岳云芃讶异,她真的会法术,只是年纪尚轻,修为尚且不足?既然如此又怎能破解七煞阵,莫非她存有前世残留的记忆?
换言之,她真的是师妹,只是记不得前世的事?
定眼望向予菲,兴奋之情再起,片刻,他扬唇一笑,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喂喂!太过了哦,钱还没到帐呢。”予菲用力想推开他,可他文风不动。
正在予菲考虑着要不要再使撩阴腿时,他适时松开手。
见状,周逸夫抢上前。“草民向二皇子问安,陆姑娘年纪尚稚,倘若冒犯殿下,还望殿下见谅。”
周逸夫把“二皇子”三字喊得分外大声,就是要让予菲明白,眼前这位很厉害,不是凡人。
他是二皇子?予菲讶然,这人气度是有的,五官长相不错,也确实命带富贵,只是……她认真看了,却看不出他的面相,算不出他的命。
“你是……”岳云芃斜眼看向周逸夫,眼底起了防备,他和师妹是什么关系?
“回二皇子,在下是京城周家人。”
“周家……”那个满身铜臭的周家?他淡淡一笑,眼底净是不屑,这样的人不足为惧。
予菲见了有些不满,这不屑的眼光真讨人厌,谁有权看轻谁啊,二皇子就比商人厉害吗?
鬼咧!
予菲转身对孙老爷道:“方才我已经替孙老爷看过新宅风水,布置得很好。”
孙老爷闻弦歌而知雅意,忙笑着让管事奉上银票,原本只打算给五百两的,但发现二皇子对陆予菲出手如此大方,他便也再添上两倍,一口气给了一千五百两,这年头道姑不能得
罪,皇子龙孙更不能得罪。
钱到手,予菲想也不想就要走人。
没想到岳云芃挡在前面问:“不想要万两纹银了?”
“等‘师兄’凑齐了,再送上门即可。”
“师妹住在哪里?”
“问周大哥就行,今儿个忙,下次见啦。”她冲着他嫣然一笑。
熟悉的笑容,熟悉的甜美,熟悉的师妹给了他熟悉的感觉,他伸手想摸摸她的头,但她一屈身闪过。
她是会得寸进尺的女人,他减弱威胁一分,她胆子就膨胀三成,然后顺着竿子往上爬直到对方发现不对时,她已经逃得不见踪影。
予菲伸出食指朝他摇两下,认真说:“不可、不可,银票还没到位呢。”说完再度嫣然一笑,拉着周逸夫转身离去。
她这么大牌,不管是孙老爷和是周逸夫都感到头皮一阵发麻,隐约觉得祸事即将发生。
然而岳云芃却看着她的背影笑了,还笑得满脸宠溺。
这会儿孙老爷认真相信她是有大福气的,也许解开七煞阵,真是她瞎猫碰到死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