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速地跳下计程车,褚姗姗急如星火的冲进医院的急诊室,一张脸因担心与害怕而苍白若纸,眼睛则是红通通的。
“小姐——”她迅速抓了一个护士小姐,还没问及车祸送来的伤患在哪儿时,便已看见他。
她立刻松开护士小姐,笔直的冲到他的病床边。
躺在病床上的他手臂和额头上都裹着纱布,脸上还有明显的擦伤,双眼是紧闭的,但胸膛却因呼吸而平稳地起伏。
她觉得双眼发热,双腿发软,差点就站不住了。
“柴少锋?”她轻声唤他。
听见声音,他睁开双眼,然后对她轻扯了下唇瓣后,歉然的开口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她不自觉的柔声问。
“晚餐飞了。你有没有先去吃点东西?别让肚子饿着,会伤胃。”
“你现在还有心情管我的胃?”她皱紧眉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发生车祸?你身上的伤要不要紧,医生怎么说?”
“不会死。”
“不要开玩笑!”她有些生气的说。
“抱歉。”
褚姗姗深吸一口气,稍微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和脾气。
天知道他在赶来医院的路上有多么害怕,因为之前在电话里的那个人跟她说他的手断了,满脸是血,昏迷不醒,还不断重复的叫她要冷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到了极点。
他以为吓死人不必偿命吗?真是个该千刀万剐的混蛋,可恶的家伙!
“我没事,只是手臂骨折,还有些挫伤以及轻微的脑震荡而已,没事。”柴少锋说。
“这样还说没事?”褚姗姗忍不住瞪他一眼。“这场车祸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一辆停在路边的轿车车主下车前忘了拉上手煞车,也没把钥匙拔掉,留在车里的小孩顽皮的玩了排档,意外就发生了。”
褚姗姗一整个无言,这根本就是无妄之灾嘛。
“你真倒楣。”最后她只有这个结论。
柴少锋苦笑了一下。
“你的家人呢?通知了没?”褚姗姗左右张望了一下,突然间想到。
“他们都住在国外。”
她呆住。“意思是只有你一个人住在台湾?”
“嗯。”
“那你现在伤成这样怎么办?谁来照顾你?”
“不是多严重的伤,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屁!”褚姗姗不由自主的脱口道。
柴少锋轻挑了下眉头,似乎对她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感到有趣。
褚姗姗撇了撇唇,觉得有些烦躁。
听他的意思就是想靠自己,不打算找别人来照顾他就对了。
但是瞧瞧他现在浑身是伤,头发上、衣服上到处是血迹,整只右手又包裹着纱布,一副动弹不得的模样,他到底要怎么照顾自己呀?恐怕连想换件衣服他都办不到,更别提他明天可能会比现在更难受,因为上回她才见过一个因车祸受伤的妇人在第二天全身都痛,才轻轻动一下就哇哇叫痛,露出一副痛苦不堪的神情。
看着躺在病床上不再帅气,反倒显得有些狼狈的他,褚姗姗终于认命的轻叹一口气,说:“我会照顾你。”
“你确定?”他看着她。
“总不能真让你一个人吧?况且会发生这种事,我也得负一半的责任。”
“为什么你要负责?”
“你所买的便当里头难道没有我那一份吗?”她摇了摇头,决定这话题到此为止。“医生有说要住院吗?”她问他。
“需要住院观察一天。”
褚姗姗点了点托,又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头。“既然如此,有些东西需要准备一下。还有,你身上沾血的衣服也必须换掉才行,我去外面帮你买套衣服。”
柴少锋点了点头。“麻烦你了,还有钱——”
“之后再说。”她挥手打断他。“我顺便去问一下病房准备好没,你一个人在这里没关系吧?”
“没关系。还有,谢谢你。”
他深深地看着她,看得褚姗姗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我尽快回来,你先睡一下,如果能睡的话。”她交代完便转身准备离开。
“褚姗姗。”他叫住她。
她回头。“怎么了?有什么要我顺便帮你买的吗?”
“记得先去吃点东西,不要让自己饿肚子。”
褚姗姗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看了他一眼,这才点了点头。想不到他人其实还满好的,自己都出车祸受了伤,躺在急诊室了,还念着她没吃晚餐的事。
“你呢?应该也还没吃吧?要不要我先去买些吃的过来?”她问他。
“我现在没胃口。”他轻摇了下头。
“好,那你想吃东西的时候再告诉我,我走喽。”
他点头,看着她转身离开,直到她完全走出他的视线之后,这才收回目光,闭上眼睛休息。
一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车祸,让他百感交集,思考的方式都改变了。
在今天之前,他每天只忙着工作,因为工作富有挑战性与成就感,不管别人怎么在他背后说他是个无趣的工作狂或钱奴,只懂赚钱不懂享受,他都不在乎,因为他是真的喜欢工作。
然而在经历了生死交关的车祸后,他才发现除了工作之外,他几乎没有其他值得回忆的东西,精神生活贫瘠得可以。
他从没真心喜欢过一个女人,谈过一场有欢笑有泪水的恋爱。
他没去过合欢山、玉山、阿里山,甚至连最近的阳明山他都不曾好好的走过、看过,每回去都只是为了饭局、为了谈生意,来匆匆去匆匆。
虽然他曾经想过要去花莲度假,也曾想过要环岛旅行,但却始终都只是想想而已,从未成行过。
学生时期,他曾经非常喜欢冲浪,但这个兴趣却已被他丢置了十年。
结婚生子的事,过去他从未认真想过,总觉得四十岁之前结都OK,不急。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如果他连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有老婆、有孩子这人生必经之路都没经历过的话,他想他绝对会死不瞑目的。
还有就是关于她,褚姗姗。
他还想多了解她,多和她相处,想看她开怀大笑的模样,撒娇的模样,坠入爱河的模样,甚至是她哭泣的模样他都想看。他想看尽她的千万风情,想知道拥有她、宠爱她、怀抱她,以及被她所爱是什么感觉。
生平第一次,他对一个女人拥有这么多种感觉,这么多种想望,他不想什么都还没付诸实行就离开人世。
这场车祸对他而言真是个无妄之灾,但他却心怀感谢,因为它让他看清了许多以前他根本就不在乎的事,明白了人生还是要多采多姿才不会有遗憾。
除此之外,这场车祸更帮他制造了与她相处的机会,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为此,他决定原谅肇事者。
柴少锋住院观察了一晚后,隔天下午医院便告诉他可以出院了。
“你要怎么出院?你的女朋友呢?”前来通知他这件事的护士问他。
女朋友?
柴少锋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个说法,光听别人这么说,他就有种心花朵朵开的感觉。不过光喜欢没用,他得快点想办法让它名副其实才行。
褚姗姗真的是一个愈相处愈明白她的为人,就愈容易爱上她的女人。瞧,昨天他还只是喜欢她而已,今天就变成爱了。
昨天在病房里替他换上干净的衣服时,她没有任何扭捏的动作,而是冷静、温柔、细心的帮他打理一切。她专注的神情让他想起了另一场车祸,因而他试探的开口。
“最近你似乎和车祸伤患很有缘。”他说。
她先是眨了眨眼睛,然后不解的问他:“什么意思?”
“一个多月前,你不是目睹了一场车祸,还陪伤患坐上救护车吗?就在我公司的楼下。”
褚姗姗倏然瞠大双眼,讶然的问道:“你怎么知道?”
柴少锋原本不确定的猜测,终于得到了证实。
“当时我也在现场。”他告诉她。
褚姗姗有些傻眼,那一天她可是特地到那里去等他出现的耶,结果他真的出现了,她却完全没察觉?怎么可能?
“你站在人群中吗?”所以她才没看到他?
“我站在你旁边。”
她张口结舌的看着他,然后不由自主的脱口道:“屁!”接着又有些尴尬的改口说:“你骗人,我没看到你。”
“你那时候的注意力大概全集中在那对受伤的母子身上。”一顿,他补充的说:“我是帮忙扶起那辆机车的两人之一。”
褚姗姗更呆了,她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会有这么离谱的事。他竟然就是伸出援手的其中一人?这会不会太扯了?
“你乱说的对不对?”她顶着他说,她应该不是睁眼瞎子才对呀,但问题是,她真的记不起来当时出手帮忙的那两个人长得是何模样,只知道是两个男人。
柴少锋无言的看着她,然后说:“你让我彻底明白了被人视而不见是什么感觉,谢谢你。”
“你在嘲笑我吗?”
“我在感谢你。”
“屁!”
“真的。”他一脸正经的对她说。“当一个人的身份或职位愈来愈高时,就愈容易忽略别人的感受。有些人可能是因为优越感而故意的,但有些人却不是,只是因为太过忙碌,所面对、处理的事情太多了,难免顾此失彼,久而久之又习惯成自然才会变成这样。若没有人从旁点醒他,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已经伤害了别人。”
“所以你是属于后者?”
“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对我嗤之以鼻?”他看着她说。
褚姗姗认真的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耸肩说:“现在不予置评,要看未来的表现才知道。”
“未来吗?”柴少锋不由自主的勾起嘴角,他喜欢这个说法,因为这不就表示她得一直待在身边,才看得见他未来的表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