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他们终究是你的亲人,不会把你吃掉的。”夏日葵试着安慰他。
“他们不会吃掉我的生命,但会吃掉我的人生。我不想下半辈子坐在办公室里,签一堆我痛很的文件,不想娶一个我讨厌的女人,还灭和她生孩子,我不想老是觉得空气稀薄、身体得不到充足氧气,不想全身被绳索捆紧,无法成为自己。”想到爸妈亲人,他的抱怨比深宫嫔妃还多。别怨怪他,后宫女人还可以耍耍手段,不畏艰难往上爬,等弄死了老皇帝、变成皇太后,就可以变态地摘垮那些过去的竞争对手。
而他使什么手段都没有用,因为团结力量大,他是家中永远的弱势团体,因为亲情比石坚,他无法抽光血液、否认血缘关系,更因为从出生那一刻起,他就注定要被操控一辈子。
“你的口才不差,为什么不试着和长辈沟通?”夏日葵不放弃当个正向正面的心灵导师。
是件必须双方都有意愿,才会发生的行为。”他轻嗤一声,表情狰狞狂狷,像心灵受到严重扭曲的变态先生。
天知道,他在五岁那一年,就放弃和爸妈沟通的意愿。
看他每回说一句话,头就往下垂两寸,再问下去,他的头很快就要埋进座椅下面了。夏日葵同情地把他的头压到自己肩膀上,轻拍他的背,像安抚若若那样。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想太多,也许你回去后,会发现情况没有想象中那么糟。”傅育康长叹,连话都不想说了,对于天生乐观的人,你无法向他解释世界末日的危险,他打开就鱼丝,狠狠抓一大把,泄很似的放进嘴巴里猛嚼。
再次踏进严帧方的办公室,夏日葵的身分和过去不一样,秦秘书和江秘书还记得夏日葵,看见她,秦秘书先把放在桌子旁边的咖啡拿起来,一口气干掉。
“总经理在里面吗?”
她并没有和严帧方预约时间,因为她和傅育康必须把要买的家具先敲定下来,然后兵分二路,他回家去看病危”的祖母,而她来见见多日不见的好朋友。
她笑咪咪的看着满脸戒备的秦秘书和江秘书,她们的表情让夏日葵觉得自己是“白宫末日”里面的恐怖分子。知道自己有让人畏惧的本钱,她笑得更加温柔了。
她的表情让秦秘书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而江秘书直觉挺起腰,手指头已准备好按电话,让警卫上来,将恐怖分子驱逐出境。
秦秘书装出专业笑脸问:“你有预约吗?”
“有。”
“请问你是哪位?”
才问完,秦秘书就后悔了,她知道她啊,夏日葵,她还查过人家的背最资料,她都已经离职还来……不会是来闹事的吧?
夏日葵恶意地拿起电话,塞进秦秘书手中,重复上次的话,“你自己问总经理。”秦秘书的眼光不敢离开她的脸,江秘书拿起厚厚的一本公司法规站到她身边,进行一级警戒,只要她有疑似危险的动作出现,就会得到重力攻击?
夏日葵顺应时势,摊摊手,向她们比了比电话。
秦秘书拿起话简。“总经理,夏日葵小姐……”话没说完,电话先一步被挂掉,她怔怔地看着话筒,这个意思是……老板对夏日葵投兴趣?
问号才画到一半,砰地一声,总经理室的大门打开,严帧方又惊又喜的笑脸出现在门后面。
他扫一眼两个秘书的奇怪动作,她们办事能力虽然只是普通,但看脸色的能力还不错,两人迅速恢复正常,一个回归座位,一个挂上专业微笑道:“总经理,夏小姐来访。”严帧方无视秦秘书,他快步走到夏日葵身边,拉起她的手说:“还不进来,等什么?”同一时间,秘书们瞠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严帧方,夏日葵回眸,向她们挥挥手,打过招呼后便和严帧方走进办公室。
门关上,江秘书微怔,好半晌,视线对上秦秘书,低声问:“刚刚进去那个是总经理?”秦秘书也处于震惊中,只会傻傻地点头。
“总经理在笑,对一个……黑道大姐头?你也看见了吗?”
“嗯。”秦秘书又点头,证实那一幕不是幻觉。
“如果我视力没有问题,那么……是总经理生病了吗?生什么病?是精神方面的疾病吧。”江秘书自言自语,企图替总经理的温柔笑容找到合现解释。
“有可能。”秦秘书同意她的推论。
接着她踩着高跟鞋,走到茶水间去泡两杯热咖啡,一面走一面摸模口袋里的手机,心想:夏日葵怎么会勾上总经理?这样的话,李小姐不是太可怜了?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还能等到一个身骑白马的薛平贵,她连儿子都生了,还不能修成正果,唉……真是好可怜啊……严帧方没想到,自己会这么高兴养见夏日葵。
他提早半个小时进公司,把早上的会议全部挪开,加快工作速度,希望挤出更多的时间陪夏日葵,也许是喝杯咖啡、也许是玩玩游戏、也许是说说心情、也许……也许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她,只是暗暗地快乐着……现在他看见她了,快乐不必提醒已蜂拥而上,他温柔的笑容从听到夏日葵三个字起就没有断过。
被他这样看着,夏日葵变得有些害羞,她红着脸,心里想,他怎么不说些什么?
他知道自己的目光让人难招架,但是他移不开,看着她的眼、看着她的眉,他一看再看……好像想确定她是不是记忆里那朵向日葵,是不是海边那堆爱咬人的小圏圏。
“说话啊。”夏日葵忍不住了,用手肘推推他。
“你的话一向比我多。”他的笑继续,他的目光没转移,他不知道自己在兴奋个什么劲,只知道一颗心忤忤跳不停?
“你是主人,我是客人。”她很想把眼晴捂起来,因为他的目光像盆火,她觉得自己快要被点燃了?
“好吧,那你昨晚睡哪里?”他拉住她的手问问题。
“嫚嫚那里?”太好了,现在不只眼睛着火,她连手心也快着火。
“育康也跟着去?”
“对,他在嫚嫚家打地铺,我本来想赶他回去的,但是他恐吓我,如果他一进家门就出不来,我就必须自己去挑选家具,但那不是重点。”
“重点是什么?”
“重点是嫚嫚一眼就瞧上育康,我告诉她我们相识的经过,她气急败坏说,要不是剧组临时call人,假扮未婚妻的人肯定是她不是我。我间她哪里来的自信,凭什么觉得她比我漂亮,你猜,她是怎么说的?”果然,夏日葵的话比他多,引起话题这种事只能交给她。
“她怎么说?”
“嫚嫚说,我们见面的时间那么少,有必要为“有眼睛都看得见的事实”辩论吗?”夏日葵扁扁嘴,说:“她骂我是村姑。”夏日葵低头看一眼自己身上的T恤、牛仔裤,好吧,她同意,自己是有点像路边卖芭乐的阿桑。
“下次把嫚嫚约出来,我来评论比较公正。”
“好,但是育康更不要脸,他说,如果不是没有第一名在场,他怎会委屈将就第二名。昨天他们两个一搭一唱,把我贬到五指山下,我觉得他们可以合作创业,开一间刻薄国际股份公司。”
“你打电话告诉他们,如果缺钱的话,我投资,以他们的恶毒功力,年营业额一定可以破亿。”
“哈哈!”严帧方不只打屁能力持续进步中,连幽默指数也在不断增进,他果然是个乐意学习的好学生啊。她抬高下巴,“我就知道,这个世界还是有好人的。”她大笑,他凑近,摸摸她的头发,眼底满是溺爱,原来期待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这个感觉像是……像是机油,把他这个机器人变得润滑有弹性。
他的动作很亲呢,害夏日葵有些手足无措,视线调到别处,她从桌子看起,再看到柜子,再看往那组有点昂贵的沙发……“这么喜欢我的办公室?”他拉着她走到沙发边坐下,跟着坐在她身边,软软的沙发让她放松许多,不再手足无措。
“第一次进来的时候,我以为这里是样品屋。”她说实话。
“我记得那一次,你把秦秘书的键盘毁了。”
“哪有这么厉害,我弄翻的是咖啡又不是盐酸。”
“她快被你吓死了,她说你看起来像黑道大姐。”唉……那个时候是要告白嘛,不强一点、凶一点、恶一点,她哪有勇气走到他面前,可是,她哪可能这么跟他说。
“她们看起来不像你的秘书。”
“不然呢?像谁的秘书?”
“我觉得你的秘书应该更强悍一点、冷酷一点、有效率一点……你知道的,就是像穿着P“ADA的恶魔那种女人,秦秘书和江秘书太、太……”她扁起嘴.眯紧眼.摇摇头。
“我曾经用过一个像你说的那种秘书,但是……”他叹气,那个秘书叫做李茜,他在她身上吃了大亏,从此对精明秘书敬谢不敏?“经验不好?”她试探问。
“是很糟。从那之后,我对秘书的标准放宽不少。”不过好像有点太宽了,她们吃人家一点卤味饼干就可以被收买,也许他真的需要另外寻找合适人选。“那就不要精明能干,找一个耐操耐劳、耐得起雨雪风霜的。”她握紧拳头,他看见她的小肌肉,厚厚,环境造英雄,才多久的工夫,她就从肉鸡变成放山鸡。他捏捏她的小老鼠,笑间:“不如,你来帮我吧?”他的动作太过了,夏日葵挥掉把老鼠捏在掌中的大手,朝他挤眉。“你有没有说错,要我在台北垦丁之间通勤吗?”
“案子定下来了,等前置作业结束后,我很可能会在垦丁待上一段时间,到时候,你来帮我吧。”他是认真的,没有玩笑成分。
“你到垦丁,公司怎么办?”
“你忘了,我有一个被我严格批评以至于升迁很快的弟弟,他也该独当一面了。”他没忘记酸她两句。
小心眼!不过她心胸开阔,不和他计较。“如果你长住垦丁,外婆一定会高兴的跳起来,你不知道她有多喜欢你。”
“真的吗,有多喜欢?”
“她用你送的化妆水时,啪啪啪的把脸拍得很响,拍完后,一脸心满意足的说,阿帧真是个好小孩。”小孩?已经多久没人用这个字眼形容他了?“你怎么不提醒外婆,自己人下手轻一点。”他指指她的脸。
他的幽默,夏日蔡接收到了。他越来越会说笑话了,在严帧方身上可以证明,幽默感是可以透过训练而成的,和人格品性没有关系。
“外婆到处告诉人,你买的精华液有多好用,擦完整个人像拉过皮似的,年轻十几岁。”
“你确定那是我买的?我明明记得买的是保养品不是变身水。”噗地,她又大笑。“外婆常对邻居说,我那个小兄弟做人和善又体贴……”
“小兄弟?!外婆不是小龙女吧?我可不要喊她姑姑。”夏日葵叹气,缓缓摇头道:“完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总经理,你变坏了。”
“阿葵……”他笑着说。
“嗯?”
“什么时候,你才可以不叫我总经理。”
“等我像外婆那样喜欢你以后吧。”说完,她忍俊不住笑了,往后仰倒,他趁机展开手臂,让她笑倒在自己臂弯。
每个人的爱情都有一个开始,有人从争吵开始、有人从一见钟情开始,而他们……在若干年后,他们还是有很多意见相左的时候,只不过他们都同意,他们的爱情是从打屁开始的。
门毫无预警地被打开,一个小男孩冲进来,跳到严帧方跟前,拉起他的手,大声喊,“爸爸,你什么时候下班,我们去吃冰激凌。”爸爸?!
夏日葵呆住,在公司工作六年,她不知道严帧方已婚,还有个……念小学的儿子?
是惊雷吗?她的心没有装避雷针,轰地,重重响声劈在她的心脏中央,全身猛然一震,她抬眼,撞见一个打扮合宜、穿着粉色洋装的女人?
她带着温婉微笑,对小男孩说:“品言,妈妈怎么说的,爸爸很忙,不可以闹爸爸。”爸爸……AND妈妈?
夏日葵的目光从严帧方脸上缓缓挪到李茜脸上,觉得自己好像被巨人的槌子给敲扁了,很扁很扁,扁到整个人变成一张莲纸,弯弯曲曲地滑到地板上。瞬地,严帧方脸色难看,他一把拉过夏日葵的手臂,带着护卫的姿态说:“阿要,我跟你介绍,这是品言、这是李小姐,他们现在暂时住在我家里。”李小姐?所以他们离婚了?可是离婚又住在他家里面,是不是藕断丝连?
她紧皱的双眉遇上李茜得意的笑眼,尽管情况一团混乱,她也能感受到李茜眼神中的挑衅。她是那种输人不输阵,就算倒云踩到狗大便,也要硬掰自己踩到黄金、马上要赚大钱的性子。
于是,她笑得满脸可亲,招呼道:“李小姐好。”再弯下腰,摸摸品言的头发说:“你长得真可爱。”
“夏小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李茜也笑,但笑容比夏日葵自然贴切得多,她无辜又善良地望向夏日葵,好像她的问话不带半点目的,但是在场人员,除品言以外都心知肚明,在“作表情”这个顶目中,李茜胜出。
我来……拜访客户。”夏日葵顿了一下,迅速拉开自己和严帧方的距离。
客户?不是朋友?
严帧方敏感地感觉到夏日葵退缩了,她在撇清自己,她不想搅进他和李茜的混里。严帧方的眼神益发冷冽,李茜都是用这招吓退那些对他有意图的女人?
别人就算了,他可以不计较,但是夏日葵?她想都别想!
“李小姐,请问你有什么事吗?”他的口气冷硬,点明两人之间的关系。
居然没有通报就把人放进来,看来他必须打电话到人事部换两个新秘书了?
我只是顺道过来看看,你下班后有没有空,我们一家二口去吃顿饭,我找到一间不错的餐厅。”李茜丝毫不受严帧方的态度影响。“我没空,没其他事的话,你可以走了。”他走到电话旁边,按下钮。“秦秘书,让警卫上来,把李小姐请出我的办公室。”请警卫?严帧方态度冷酷,没有半点转园余地。
这时候,任凭李茜脸皮再厚,也没办法留下了。她接连吸吐几口气,端起笑脸说:“那我先回家,做好饭等你,品言,跟爸爸说再见。”
“爸爸再见。”品言乖乖说了。
严帧方没办法伤害孩子,他摸摸品言的头,也道了声再见,李茜脸上桴起扳回一城的胜利笑容。